第32章 烟斗与人情(1/2)

烟斗与人情

杨爱国揣着父亲那支包浆厚重的老烟斗,站在村口老槐树下,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烟杆,恍惚想起半年前的光景。

那时他刚从外地回来,开着崭新的suv,车斗里塞满给乡亲们带的特产。路过张婶家的菜园,张婶隔着篱笆就喊:“爱国回来啦?快上家喝口水!”村西头的李叔见了他,老远就递烟:“听说你生意又做大了,以后可得多带带咱村年轻人!”那会儿的杨爱国,手里活络,谁家盖房缺周转、谁家孩子上学凑学费,只要开口,他从不推辞。去镇上饭店吃饭,撞见熟人结账,他总抢着把单买了;远处来的朋友找他,更是生怕招待不周,吃完饭拉着去唱歌、洗脚,忙前忙后恨不得把心掏出来。他总说:“都是乡里乡亲、朋友兄弟,帮衬是应该的。”父亲坐在门槛上抽着烟斗,烟圈慢悠悠散开,看着他忙前忙后,只叹气:“人心隔肚皮,别太实在。”杨爱国那时没当回事,只觉得父亲年纪大了,把人想复杂了。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工地资金链断裂,供应商催款的电话打爆了手机,工人堵在门口要工资,一夜之间,杨爱国从村里的“能人”、朋友眼里的“仗义哥”,变成了负债累累的“逃债者”。他第一次给曾经在ktv搂着唱《我的好兄弟》的老陈打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挂断;再打给借过他两万块的赵弟,电话是接通了,说不巧啊,爱国,我小舅子房子装修,昨天刚拿走5万,你早说了,我给你多少留点。回家后媳妇儿给爱国说:那有那么巧的事,咱们借钱,刚好别人拿走。人家其实就一个意思,有钱也不敢借,怕咱呀咱,怕还不起。后来才从嫂子嘴里知道,村里人、朋友们私下都传:“杨爱国找你准是借钱,躲远点好,别被他缠上。”

那天他回村给父亲上坟,撞见邻居刘婶在井边洗衣。他犹豫着上前搭话,刚提了句“最近手头紧,想问问……”,刘婶手里的棒槌猛地顿住,肥皂泡顺着衣角往下滴,她眼神躲闪着往后退了半步,声音都变了调:“哎呀,爱国啊,我家也紧巴,孩子刚交了学费,老婆子还得吃药,真是没闲钱……”那眼神里的防备,像一把钝刀,割得他心口发疼。他蹲在父亲坟前,把烟斗攥得发烫,忽然想起父亲生前常说的“富居深山有远亲,穷居闹市无人问”,以前只当是句老话,如今才懂这话里的刺骨寒凉。

哥哥找到他时,他正坐在坟边,手里攥着冷掉的馒头,嘴里嚼着没味儿。“别指望别人了,”哥哥拍着他的肩膀,声音发沉,“你现在这样,别人避之不及,谁会帮你?其实早该想明白,人情这东西,行了是情分,不行是本分,哪有什么理所当然?它多是锦上添花,哪来那么多雪中送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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