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梦断瘦西湖(2/2)

“你当年去扬州,说要先闯事业,我等你打电话,等了一个月都没消息,宿舍电话没人接,你留的手机号也打不通。”李娟的声音轻得像风,“后来第二个月,我发现例假没来,慌得整夜睡不着,想找你却找不到。家里又催得紧,村里的胡永杰托人来提亲,说能帮我在县城找份工作,我没办法,从相亲到结婚,前前后后不到一个月,我甚至没看清他的模样,就把自己嫁了。”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衣角:“后来我们去湖州做生意,慢慢有了积蓄,他就变了。一开始是晚归,说陪客户;后来干脆彻夜不归,回来时领口上总沾着淡红色的唇印,身上的香水味换了一种又一种——都是成年人,我怎么会不懂?可看着孩子,只能装糊涂,在外人面前还得笑着说‘我们家老胡对我挺好’,你说可笑不可笑?”

杨爱国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想递纸巾,却发现自己手里空空的,只能笨拙地说:“委屈你了。”

夜色慢慢沉下来,校园里的路灯亮了,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李娟抹了抹眼角,扯出个笑:“不说这些了,都过去了。”可杨爱国知道,那些没说出口的委屈,早就在她心里积成了河。

走到西门时,李娟望着黑漆漆的校园,轻声说:“人生啊,总有些猝不及防的遗憾。”

杨爱国看着她的侧脸,忽然想起当年看完《泰坦尼克号》,他也是这样悄悄把她搂在怀里。这一次,他没再犹豫,伸手轻轻抱住了她。

后来他们走到学校附近的速8快捷酒店,玻璃门推开时,暖黄的灯光漫出来。前台登记时,李娟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停留在女儿的照片上,她指尖轻轻划了一下,又很快按灭。电梯里很静,杨爱国看着电梯壁上两人的倒影,忽然觉得,那些年在婚姻里受的委屈、刻意回避的尴尬,在这一刻都松了些。

进了房间,李娟打开床头的小灯,暖黄的光漫过床沿,落在她眼角的细纹上,倒比白天多了几分柔和。她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远处铁塔的轮廓在夜色里若隐若现,像枚被时光磨旧的印章,印在漆黑的天幕上。

“其实刚才聊到瘦西湖,我就知道你没说实话,”李娟转过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帘边角,声音轻得像被晚风裹着,“我们俩啊,都是把婚姻里的苦藏在心里的人——你不愿提嫂子,我不敢说老胡,在外人面前装着幸福,夜里却各自熬着。”

杨爱国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下午聚会时,自己躲躲闪闪回避婚姻话题的模样,想起瘦西湖边客户那句“家人不在身边挺孤单吧”,当时他笑着摆手,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一下。此刻李娟的话,像把钥匙,打开了他藏了多年的锁。

“人到中年,总觉得该把日子过成‘缎面’,却没成想,底下裹着的全是‘鸡笼’里的糟心,”李娟轻轻笑了笑,眼里却没什么笑意,“我以为你去扬州会过得好,以为你能活成我们当年想的样子,没想到……”

“没想到大家都一样,”杨爱国打断她,声音带着点沙哑,“我总跟自己说,跑业务累点没关系,能让家里好就行,可后来才发现,家早就不是能躲的地方了。”

李娟没再接话,只是走到他身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杨爱国转头看她,在暖黄的灯光下,她的眼神里藏着和自己一样的怅惘——那是被生活磨过的疲惫,是对青春遗憾的叹息,也是人到中年才懂的“身不由己”。

他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将李娟揽入怀中,动作温柔得像怕碰碎一段易碎的回忆。李娟的身体顿了顿,随即慢慢放松,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头发蹭过他的衣领,带着点淡淡的洗发水味道。窗外的晚风仍在吹,带着铁塔下梧桐叶的气息,两人静静相拥,仿佛要将这二十年婚姻里的委屈、遗憾,还有人到中年的身不由己,都融进这片刻的安静里。

“别想了,”李娟的声音从怀里传来,轻得像耳语,“至少今晚,风跟当年一样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