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行万里,为娘盼(2/2)
可没等开春,娘的身体就不行了。她开始吃不下饭,咳嗽得更厉害了,有时候还会晕过去。王建国带着娘去县城的医院,医生说娘的病太严重了,已经没办法了。他抱着娘回了家,每天守在娘身边,给娘擦脸,给娘喂水,给娘讲他准备带娘去北京的计划——说要坐火车,说要住旅馆,说要给娘买好吃的。娘听着,点着头,眼里满是期待。
娘走的那天,是初春的一个早晨。天刚亮,娘突然醒了,精神好了很多,她让王建国把烟袋拿给她,攥在手里,说:“建国,娘要走了,不能跟你去北京了。你以后要是去了,记得跟娘说说天安门长啥样,好不好?”王建国哭着点头:“娘,我记住了,我一定跟您说,您放心。”娘笑了笑,闭上眼睛,手还紧紧攥着烟袋,烟碗里的烟斗汁,硬得像块铁。
王建国把娘埋在村口的老槐树下,他把那片槐树叶从烟袋里拿出来,放进了棺材里,说“娘,带着这个,您就不会想家了”。他还把自己在外头拍的照片——工地的照片、夜市的照片、县城的照片,都烧给了娘,说“娘,您看,这些都是我去过的地方,好看吗?”
处理完娘的后事,王建国在家里待了一个月。他每天都去娘的坟前,坐着,跟娘说话,说家里的事,说镇上的事。有天,他看到坟前的老槐树发了新芽,嫩绿的,很有生气。他突然想起娘的话,想起娘盼着他去北京的样子。他回到家,收拾了帆布背包,把烟袋挂在包侧,又装了娘织的毛衣,还有娘爱吃的糖糕,踏上了去北京的路。
他没坐火车,而是选择了步行。他想带着娘的烟袋,走一遍他没陪娘走的路,把看到的风景,都“说”给娘听。他从村里出发,沿着公路走,白天走,晚上就住在路边的破庙里,或者老乡家。路上遇到好心的老乡,会给她煮碗面条,会让他住一晚;遇到风雨,他就躲在山洞里,摸出烟袋,点上旱烟,跟娘“聊天”:“娘,今天下雨了,我躲在山洞里,没淋着,您放心。”“娘,今天遇到个大娘,给我煮了面条,跟您煮的一样香,就是没您放的糖多。”
走了一个月,他到了石家庄。城里的楼很高,车很多,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地方。他在广场上看了看,给娘“说”:“娘,这里的楼比咱们镇上的高多了,人也多,还有卖糖葫芦的,红彤彤的,看着就好吃。”他买了一串糖葫芦,咬了一口,甜得很,他说:“娘,您要是在,肯定也爱吃。”
又走了一个月,他到了北京。那天早上,他起得很早,走到天安门广场时,天刚亮,广场上已经有很多人了。他找了个位置站着,等着升国旗。当国歌响起,五星红旗冉冉升起时,王建国的眼泪掉了下来。他摸出烟袋,举过头顶,声音哽咽:“娘,我到北京了,我看到天安门了,看到升国旗了。国旗是红色的,很高,很好看。您看到了吗?”风一吹,烟袋晃了晃,金属扣撞在背包上,发出“叮”的轻响,像是娘的回应:“娘看到了,建国,娘为你高兴。”
从北京回来后,王建国开始了他的“万里行”。他背着帆布背包,挂着铁皮烟袋,去了西安,看了兵马俑,跟娘“说”:“娘,兵马俑可大了,都是石头做的人,长得一样高,一样壮。”去了南京,看了秦淮河,跟娘“说”:“娘,秦淮河的水很清,晚上有灯,很漂亮,像画一样。”去了杭州,看了西湖,跟娘“说”:“娘,西湖很大,有船,有桥,还有很多花,很香。”
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拍张照片,写在本子上,照片的背景里,总少不了那只铁皮烟袋。他还会买当地的特产,比如西安的肉夹馍,南京的盐水鸭,杭州的西湖醋鱼,虽然他自己吃不了多少,却总说“娘,这个好吃,我给您带回去”,然后找个地方烧给娘。
有人问他:“建国,你这么走,不累吗?一个人多孤单啊。”王建国笑着说:“不累,我带着娘的烟袋,就像娘陪着我,走多远都不累。也不孤单,我能跟娘说话,跟娘分享看到的风景,比啥都好。”
有次在去成都的路上,他遇到了一个骑自行车旅行的年轻人。年轻人看到他的烟袋,问:“大叔,您这烟袋挺特别的,是古董吗?”王建国摸了摸烟袋,说:“不是古董,是我娘给我缝的,我带着它走了很多地方,跟我娘分享风景。”年轻人听了,很感动,说:“大叔,您娘肯定很爱您。”王建国点点头:“嗯,我娘很爱我,我也很爱我娘。”
现在,王建国已经走了五年。他的帆布背包换了三个,鞋底磨破了无数双,可那只铁皮烟袋,却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烟碗里的烟斗汁更厚了,针脚处的棉线也更旧了。他的本子上,记满了各地的风景,拍满了照片,每一张照片里,都有他和那只烟袋。
每次从外地回来,他都会先去娘的坟前,把本子打开,放在坟头,一张一张地给娘“看”:“娘,这是成都的大熊猫,胖乎乎的,很可爱;这是桂林的山水,水很清,山很高,像画一样;这是三亚的海,蓝色的,很大,看不到边。”风一吹,本子的纸页翻起来,像是娘在“看”,在“听”。
村口的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每次出门前,王建国都会在槐树下站一会儿,摸一摸烟袋,说:“娘,我走了,这次去云南,听说那里的花很多,我回来跟您说。”烟袋晃了晃,金属扣撞在背包上,发出“叮”的轻响,像是娘在说“去吧,建国,娘等你,娘盼着你”。
王建国知道,他的“万里行”还会继续。他要带着娘的烟袋,去更多的地方——去新疆看草原,去西藏看雪山,去台湾看日月潭。他要把娘没看过的世界,都“带”给娘看,把娘没听过的故事,都“说”给娘听。因为他知道,娘的盼,从来不是盼他走多远,而是盼他能看到更广阔的世界,能过得更幸福;而他带着烟袋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实现娘的盼,都是在陪着娘,看遍这万里山河,都是在告诉娘:“娘,您的儿子没让您失望,您的牵挂,我一直带着,从未丢下。”
烟袋依旧在帆布背包上晃着,叮当作响,像娘的声音,像娘的手,像娘的盼,陪着王建国,走了一程又一程,走了一年又一年,走向更远的远方,走向娘期待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