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怕(2/2)
我望着他们的背影,忽然鼻子一酸,忍不住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老爹啊,要是您还在,我也想这样跟您说说话。您总怕我走弯路、怕我冻着饿着、怕我说错话认错人、怕我踩坑撞南墙,可您知道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成长路,那些该经历的风雨,躲不过也不能躲。不摔过几次跤,怎么能学会骑自行车?不碰几次壁,怎么能分清是非对错?现在我终于懂了,您的“怕”里,全是没说出口的疼。
还有三十多天就要跨进2026年了,家里人会像往年一样贴春联、煮饺子,可再也没人会在饭桌上把烟斗往桌边一磕,皱着眉骂我“徒长两只眼睛,就是个睁眼瞎”。以前听这话,我总忍不住顶回去,觉得他老顽固、说话苛责;后来我去外地工作,他每次打电话来,第一句永远是“吃饭了没”,我还嫌他唠叨,说自己早不是小孩子了。直到现在想起那些话,喉咙里却像堵了团湿棉花——他哪是唠叨,是怕我在异乡忙得忘了吃饭,怕寒冬来临时我没及时添衣服,怕我冻着、饿着,却不知道怎么说软话。
2025年6月25日的凌晨,医院的消毒水味刺得人睁不开眼。我握着父亲枯瘦的手,凑在他耳边说:“老爹,加油,再等三天,您孙子就从大学回来了。”他眼皮颤了颤,用尽力气摇了摇头,枯枝似的手指比出个“3”。我赶紧回了个“ok”,笑着说我们一起等,却没注意到他胸口起伏越来越弱,呼吸像游丝似的飘着。后来我才明白,那个“3”不是答应,是他怕自己等不到孙子回家的那天。
临终前,他突然伸手把我搂过去,力道大得不像个病危的人。我的头贴在他胸前,能听见他心脏微弱的跳动,像老座钟快停摆时的滴答声。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用手反复摩挲着我的后背,就像我小时候摔疼了,他哄我那样。
现在我总爱摩挲父亲留下的老烟斗,烟杆上的纹路磨得光滑,就像他当年揉我头发的触感。有时候夜深了,我会对着烟斗自言自语,说我今天按时吃了饭,说我添了厚外套,说我想起了学自行车时您站在原地的模样——我终于把您的“怕”,都懂成了爱。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点淡淡的烟草味,我总觉得是您在听,在轻轻应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