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烟火人间(1/2)
陪护日记里的烟火气
在医院陪护父亲的日日夜夜,杨爱国似乎瘦了一圈。昔日挺起的小腹渐渐收起,松垮的衬衫领口晃荡着,他对着病房洗手间的镜子扯了扯衣角,倒笑着想,这样也恰逢其时——本来就惦记着减肥,这场浸着药味的深情陪伴,竟意外满足了自己多年未遂的心愿。只是那笑意没撑几秒,就被心头的沉压下去,主治医生昨天拉着他在走廊尽头说的话,像根细针反复扎着:“老人身体机能在衰退,你们家属……多陪陪,有什么心愿尽量满足。”
“满足心愿”四个字,杨爱国翻来覆去想了半宿。病中的老父亲,近来倒像个黏人的老顽童,一刻也离不得人。白天里,他刚把父亲扶着坐起来喂了两口粥,转身要去倒废水,就听见身后喊:“爱国,我要喝水,温的,别太烫。”刚把水杯递到手里,又传来一句:“不行,想上厕所,你扶我慢点。”等折腾完如厕、擦身,刚歇口气坐在床边看输液管,父亲又盯着天花板嘟囔:“这被子潮得慌,给我换条干的。”
繁杂又琐碎的照料,填满了一天的每分每秒。杨爱国从不觉得烦,只是每次给父亲擦手时,触到那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腕,指甲盖泛着淡淡的青,他就忍不住红了眼眶。他会赶紧别过脸,假装去整理床头柜上的药盒,把那些涌到喉咙口的哽咽咽回去——他怕父亲看见,更怕自己绷不住。父亲总吵着要回家,说医院的白墙看得心慌,说家里阳台上的月季该浇水了,说楼下老张头还等着跟他下棋。每次听到这些,杨爱国都得笑着哄:“等您再养几天,指标好了咱就回,回去我就给您浇花,再喊老张头来家里喝茶。”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话多像句自欺欺人的安慰。夜里父亲睡熟了,他会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抽烟,烟蒂扔了一地,心里反复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父亲实情?说了,怕老人扛不住;不说,又怕他到最后都带着“能回家”的盼头,连真正想做的事都没来得及做。有天凌晨,父亲突然醒了,迷迷糊糊抓着他的手说:“爱国,我是不是回不去了?”杨爱国的心脏像被攥紧,却还是强装镇定地拍了拍父亲的手背:“您别瞎想,医生说您恢复得好,再过阵子就能出院了。”等父亲重新睡去,他走到安全通道里,捂着嘴无声地哭了,眼泪砸在冰冷的台阶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亲友来探望时,这种“表演”更得绷住。上周三,表姐提着水果篮进来,刚开口问“叔怎么样了”,杨爱国就赶紧接话:“挺好的,今天还多吃了半碗粥,刚才还说想喝表姐熬的小米粥呢。”他一边说,一边给表姐使眼色,怕她多说漏嘴。父亲坐在病床上,倒是配合地笑了笑,可眼神里的茫然,杨爱国看得清清楚楚。等亲友走后,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父亲忽然说:“你别骗他们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杨爱国的喉咙像堵了棉花,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只憋出一句:“咱不想这些,先好好养病。”
待华灯初上,父亲终于睡熟,输液管里的药液还在一滴一滴往下落。杨爱国轻轻带上门,终于能暂歇片刻。坐公交车回家时,他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带着一身疲惫赶路,有人背着书包啃着面包,有人提着菜篮子跟同伴聊着家常,城市的霓虹流光溢彩,满城灯火次第亮起,张灯结彩的模样,倒衬得他心里多了几分空落落的踏实——空的是对父亲病情的担忧,实的是这烟火人间里,还能抓住的细碎温暖。这时他忽然想起,上个月还琢磨着写“人民币”的种种,计较着柴米油盐的开销,今天却想换个角度,写写这浸着泪与暖的烟火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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