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父辈婚姻中的吵与和(1/2)
杨爱国后来总在深夜里想起父母的争吵,那些碎片式的画面像老胶片一样,在脑海里一帧帧回放——没有惊天动地的冲突,却密密麻麻织成一张网,裹着那个年代里一个普通农家的烟火与委屈。
他家在村子东头,院墙是用柴火堆起来的,赶上父亲从石化绿化队拉回新柴火,堆得齐腰高,能把院里的动静遮得严严实实;可柴火总有用完的时候,越烧越矮,直到能看见街上行人的鞋尖,行人也能一眼望进院里——望见他趴在缺了腿的木桌上写作业,望见母亲在灶台边忙碌的身影,也望见父亲回来时,大概率会爆发的争吵。
父母吵架的频率,村里人都知道。“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是常态,要是赶上父亲在绿化队受了气,或是母亲地里的活没顺心,半个月准得闹回动手的。每次吵起来,动静都特别大,摔碗碟的脆响、俩人的吼声能传半条街。对门的王伯伯娘娘总是第一个冲过来,娘娘手里还拎着没洗完的菜,一边拉母亲一边劝“别跟他置气,孩子还在呢”;斜对门的李叔婶也会放下手里的针线,拽着父亲的胳膊往屋外拉,说“有话好好说,动手像啥样子”。可大多时候,劝架的人越劝,父亲的牛脾气越上来,他甩开李叔的手,脖子上的青筋鼓着,嗓门比之前还大:“我没错!本来就是她不懂事!队里的人都喊我师傅,就她天天挑我毛病!”
母亲也不让步。她性子本就急,年轻时在地里干农活练出了一身利索劲儿,说话也带着股直愣愣的冲劲,吵起架来不管人多人少,拣着最难听的话说。有回夏天收花生,父亲除草时只薅了叶子没拔根,母亲急得直跺脚:“你这是糊弄地!草明天还得长,到时候花生都被抢了养分!”父亲也火了:“我在绿化队栽树都没这么多规矩,种个花生哪来这么多事?”母亲更气了:“你那是糊弄工作!在家也糊弄日子!”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越吵越凶,最后父亲抄起手边的锄头往地上一摔,锄头把断成了两截,母亲也红着眼眶把手里的花生筐掀翻,花生撒了一地。
现在再回头想,那些争吵真不是单方面的错。父亲有他的拧巴——在单位里被人捧着喊“师傅”,回家却总被母亲挑毛病,心里的落差让他总爱用发脾气撑面子;母亲也有她的委屈——地里的活、家里的事全压在身上,父亲除了工资几乎帮不上忙,急了就忍不住把火气撒在嘴上。俩人都不懂迂回,也不讲究说话的方式,吵到最后早忘了最初的由头,只剩下互相呛声的气性。杨爱国后来读了大学,才明白这或许就是老一辈人说的“性格不合”,放到现在的婚姻里,就是三观没对上——一个觉得“男人在外挣钱就够了”,一个觉得“日子得两个人一起攒”;一个把“媳妇干活天经地义”挂在嘴边,一个却盼着能有句体谅的话。
父亲走后,杨爱国不止一次坐在老院子里琢磨:婚姻到底给人带来了什么?他见过村里的张大爷张大妈,一辈子没红过脸,老了还能手牵手去镇上赶集,张大爷总把“我家老婆子辛苦”挂在嘴边;也见过邻村的赵叔,中年时媳妇出了车祸,从此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夜里总对着媳妇的照片发呆;还有村西头的李奶奶,刚把孩子们拉扯大,老伴就得了重病,没享几天福就走了。而他的父母,一辈子吵吵闹闹,摔过的碗碟能堆半间屋,动手的次数连他都数不清,却终究没散——哪怕母亲当年抱着年幼的他,在去外婆家的路上哭着说“要不是为了你,我早跟你爸离婚了”,哪怕父亲总把“你嫁过来就是干活的”挂在嘴边,这个家还是被他们攥在了手里。杨爱国后来才懂,那是上一辈人刻在骨子里的“隐忍”,是把委屈往肚子里咽,是再吵再闹,也舍不得放下手里的锅碗瓢盆,舍不得放下没长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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