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父亲的老烟斗之黑马自行车(2/2)

缓了片刻,他才又拉回之前的话题,说起自己的父亲:“我家老爷子叫杨守业,”喉结又滚了滚,声音压得更低,“现在想想,我奶奶给起的这名,倒像句反话——命理学里说‘名里越有啥,人越缺啥’,这话在他身上准得很。他叫‘守业’,可咱家里三代贫农,压根没家业可守,他自己花钱更是没半分计划,看见顺眼的东西就想往家搬。”

早先家里四口人,人手一辆自行车,本就够用。可杨守业不知听了谁的劝,非要去邻村郭晓燕家的专卖店里,找她爱人丁奇买那阵子正畅销的黑马自行车。“人家看是同村,500 块的车便宜了 20,480 块钱揣着新车回来,嘴都合不拢。”杨爱国笑了声,那笑声里满是无奈,“他攥着车把跟我们显摆,‘你们看这链条,多结实!再看这框架,多稳当!提起来多趁手!黑马是名牌,买东西就得买名牌!’那股子得意劲儿,好像买的不是自行车,是啥稀罕宝贝。”

变故出在杨爱国回老家用的那天。他本想骑老爷子的黑马自行车去广场逛逛,特意锁好了车,可转头的功夫,车还是没了影。“我当时就慌了,赶紧报警。警察来做了笔录,说让等通知。”他叹了口气,“那时候丢自行车太普遍了,哪像现在,街头堆着满是共享单车,谁还偷自行车?卖也卖不了三十二十,被抓了还得算盗窃罪。可那时候不一样,一辆黑马自行车,在老爷子眼里比啥都金贵。”

车丢了,杨守业第一个念头就是让杨爱国赔钱。可那会儿杨爱国还没发工资,他便转头朝老母亲要钱,非要再买一辆新的黑马自行车。老母亲耐着性子劝:“家里又不是没车骑,你先将就几天不行吗?”这话却像戳了杨守业的火,他梗着脖子喊:“不行!我就要新的黑马!”

那天杨爱国没在家,后来是老母亲红着眼眶跟他说的——两人从傍晚吵到深夜,杨守业急了眼,竟动了手。那时候“家暴”的概念还不普及,可老母亲身上的伤,却重得让人心惊。

第二天一早,老母亲像往常一样起来给全家做饭,然后骑着自行车出了门。杨爱国还以为她是去地里干活,没成想没过多久,她就自己回来了。进门后,她没说话,径直走到窗台边,拿起那瓶用来除虫的农药,拧开了瓶盖。

“幸好那天李嫂来串门,眼疾手快把瓶子夺了下来,赶紧送医院洗胃。”杨爱国的声音有些发颤,酒杯里的酒晃得更厉害了,“折腾了七天,老母亲才从医院出来。可那道坎,她这辈子都没过去——她总说,跟杨守业过了这么多年,在他心里,自己还不如一辆自行车金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