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九月的火车票(1/2)

九月的火车票

杨爱国把高考准考证压在书桌最底下,却压不住心口的慌。日头从东墙挪到西墙,他攥着笔在草稿纸上画满“正”字,算着离出分还有几天,又算着家里的粮囤还能撑多久。怕考上,是怕看见爹娘半夜在煤油灯底下数钱的模样——学费加生活费,那是把几亩地的收成卖了都未必够的数;怕考不上,更怕,十二年的晨读夜背,从村小到县中,错题本攒了厚厚一摞,要是落了榜,那些苦就像泼在地上的水,连个响都没有。

填报志愿时,他盯着“河南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国际贸易系”的字样,手指在纸上按出深深的印子。这是他偷偷查了半宿的专业,可填完表的晚上,他听见爹在堂屋咳嗽,娘在灶房偷偷抹眼泪。

等录取通知书的那十几天,比高考还难熬。直到村支书在村口喊“杨爱国,你的挂号信”,他跑过去时,手都在抖。撕开信封,“河南大学”四个烫金大字撞进眼里,再往下看“经济管理学院国际贸易系”,他猛地蹲在地上,眼泪砸在信封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可这份欢喜没撑过晚饭。爹坐在门槛上抽旱烟,烟杆抽得“滋滋”响,半天没说一句话。娘把炒青菜往他碗里拨,声音发颤:“家里就剩三百块,还差一千七……”杨爱国扒着饭,突然觉得嘴里的米没了滋味,刚涌上来的兴奋,一下子沉了底。

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堂屋里突然热闹起来。三哥杨护国、四哥杨卫国,还有几个堂哥都来了,搬着小板凳围在桌边。三哥先开的口:“叔,爱国能考上大学,是咱老杨家的福气!老三老四当年没走成的路,总得有人走下去。”爹搓着手,声音涩得很:“可这钱……”“差多少?”四哥往前凑了凑。“一千七。”“嗨,多大点事!”堂哥拍了拍桌子,“我们今晚回去凑,明天下午准给你送过来。”

第二天中午,三哥媳妇提着布包来了,把一沓钱塞到爹手里:“叔,这是弟兄几个凑的,每人五百,一共两千。老大在西安回不来,特意多添了三百,说让爱国到学校买些生活用品,这三百不用还。”爹急得直摆手:“这哪行?你们都有家有口的……”“叔您别客气!”三嫂笑着看向杨爱国,“让爱国记着就行,以后有本事了再还。”杨爱国攥紧拳头,眼眶发热:“三嫂,我肯定还,还加利息!”

9月3号那天,天刚亮,娘就起来给杨爱国煮了鸡蛋。他的行李简单得很,是四哥从鱼摊那儿拿回的旧编织袋——底下塞着娘缝的厚棉被,上面叠着浆洗得发白的褥子,怕路上蹭脏,又套了层干净的编织袋;另一袋里装着换洗衣物,还有高中时用旧的英语词典、记满公式的数学笔记本、翻得卷边的语文古诗文手册,连那支写断了笔尖的钢笔,他都裹在布布里收着,那是高三时班主任送他的,说“拿着它考个好大学”。

手里捏着从洛阳到开封的火车票,票面上的字迹被他摸得发毛。火车开了四个小时,窗外的风景从麦田变成楼房,编织袋在脚边轻轻晃着,他时不时低头按按,怕里面的书本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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