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难时烟斗叙真情(1/2)
老烟斗里的岁月
父亲的老烟斗是竹柄的,比寻常烟斗长些,竹节处磨得光滑,泛着浅褐色的包浆。农忙时他总把烟斗斜插在腰后的皮带上,竹柄露在外头,随着他的脚步晃啊晃,像别着柄短枪。
我最难忘他赶马坝地的模样。两匹棕马套着坝绳,蹄子踏在地里“哒哒”响,他站在坝架上,一手攥着缰绳,一手扬着鞭,却不常落下。只等马脚步慢了,他手腕轻轻一甩,鞭梢“啪”地抽在空气里,马立刻昂头加快速度。坝齿划过土地,翻起新鲜的泥浪,起起伏伏间,他的脊背挺得笔直,竹柄烟斗在腰间晃着,竟不像个农夫,倒像个守着疆土的战士——这片被他耕了一辈子的地,就是他的战场,藏着他所有的希望,连每一粒泥土,都被他视作珍宝。
那时候我总跟在他身后,看他歇气时抽斗烟。他捏烟的动作还是老样子:拇指、食指、中指配合,从铁皮烟盒里捻出烟丝,若是烟丝粘连,中指轻轻一挑,准能让多余的烟丝落回盒里。打火机“砰”地亮起来,他斜着烟斗锅点燃,先轻吸一口试味,停半秒再深吸,第三口下肚,才算是过了瘾,然后把烟斗朝黄解放鞋上“嗒”地一敲,烟烬落在泥地里,转眼就被风吹散。那抽烟的劲更像是和老朋友握了个手。
记忆里最险的一回,是那年夏天拉麦子。日头毒得能晒化柏油路面,地里的麦子黄得晃眼,麦穗沉甸甸地压弯了麦秆。父亲套了辆架子车,打算把晒透的麦子拉回家脱粒,我跟在车后帮着推。土路被晒得又干又硬,车轮碾过扬起一阵尘土,父亲弓着背在前头拉车,粗布褂子早被汗水浸透,贴在背上印出深色的汗碱。
走到村口那道陡坡时,意外突然发生了。架子车后轮不知碾到了什么,猛地一颠,车辕瞬间翘了起来。父亲攥着车绳的手被拽得生疼,整个人被带得往前踉跄了两步,眼看车子就要翻下坡去——坡下是片刚浇过的菜地,要是麦子撒进去,一季的收成就毁了。
就在这时候,张叔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老杨!撑住!”我回头一看,只见张叔扛着锄头从地里跑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车后,双手死死顶住车辕。他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砸在车板上溅起细小的土花,嘴里还喊着:“你往左边挪,我帮你把车稳住!”
父亲咬着牙调整姿势,一手拽绳一手扶着车把,张叔在后面使劲往上顶,两人一前一后配合着,总算把翘起来的车辕压了下去。等车子稳稳停在坡上,两人都累得直喘气,张叔抹了把汗,笑着拍了拍父亲的肩膀:“你这老伙计,拉这么多也不喊我搭把手。”父亲咧着嘴笑,从腰间摸出烟盒,想给张叔递烟,却发现烟盒里只剩最后一点烟丝,又把烟盒塞了回去,挠着头说:“回头我给你拿包好烟。”张叔摆了摆手:“跟我还客气啥,都是庄稼人,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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