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问候祖宗十八代(2/2)
“烟土膏子?那可是能换半匹骡子的硬货!还有红被面,那是留着给大丫做嫁妆的!” 王喜莲瞪圆了眼睛,随即猛地反应过来丈夫的打算,嘴唇哆嗦了两下,却没再反驳。
她咬碎了银牙,那没裹过的大脚跺在地上 “咚” 的一声闷响,转身像阵风似的卷进了里屋。
一边翻箱倒柜,一边低声把土匪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个遍:“天杀的土匪!挨千刀的滚地雷!我那细布,我爹的关东糖… 程万山你个完犊子玩意,早晚把家败光!”
骂归骂,手上的动作却快得像捻线,转眼就把细布、糖和用油纸包着的烟土膏子找出来,装进了一个储物的小匣子。
程九爷大步走到院子中央,对着还拿着家伙发愣的伙计吼道:“还愣着当木头橛子?抄家伙!不是让你们拼命!把铡刀、草叉、顶门杠都搬到院门口,摆得整齐点、亮堂点!”
他又指着院角堆着的几块盖牲口棚剩下的破红毡:“把那几块红毡子也挂到院墙上!快!”
伙计们如梦初醒,虽然不明白九爷为啥要挂红毡子,但常年的信任让他们立刻动了起来。
一时间,院子里人影晃动:猎户老蔫巴领着一群婆娘娃子往后院跑,柱子牵着牲口往山上赶,狗剩则帮着客人藏银子 —— 乱中有序,竟透出一种诡异的 “忙碌”。
程九爷自己则快步走到正屋门口,抄起旁边的水瓢,舀起满满一瓢冰凉的井水,举过头顶,“哗啦” 一声兜头浇下!
深秋的井水寒得刺骨,他浑身猛地一激灵,水珠顺着粗硬的短发、古铜色的脸颊往下淌,浸透了靛蓝的褂子,贴在背上凉得像冰。
他用力甩了甩头,水珠四溅。这一瓢冷水,浇熄了他心头的恐惧,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冷静。
魁梧的身躯挺得笔直,湿透的衣裳贴在虬结的肌肉上,冒着丝丝白气。
“黑妞儿,别叫了,进来!”程万山把自家黑狗唤回来,黑妞儿听话的闭嘴,按照程万山的手势摇着尾巴进了狗窝。
程万山掠过不高的院墙死死盯着村口土路尽头 —— 那里的烟尘越来越近,越来越浓,马蹄声像闷雷似的滚过来,敲得大地都在颤。
烟尘之中,一杆脏污破烂的黑色旗帜隐约可见,旗面上用白灰歪歪扭扭画着一个狰狞的、仿佛正在爆炸的圆球——正是“滚地雷”的匪号旗!
马背上的汉子个个面目凶悍,有的裹着脏兮兮的皮袄,有的穿着打补丁的棉袍,手里的家伙五花八门:有老套筒步枪,有土铳,更多的是明晃晃的大刀片子和红缨枪。
当先一匹黑马尤其神骏,马背上坐着个矮墩墩的汉子,一脸横肉堆叠,左脸上一条蜈蚣似的刀疤从眼角划到嘴角,正是 “滚地雷”!
“吁——!”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嘶鸣,滚地雷猛地拉紧缰绳,停在下和尚窝堡最东头的程记车马店的土院门口,马蹄子碾过门前的碎石子,带起一阵呛人的尘土。
转眼之间,二十几匹高头大马旋风般冲到了院门前,猛地勒住缰绳,一时间人嚷马嘶,叮叮咣咣,呼呼啦啦把程记车马店围了个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