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九爷自个儿选媳妇(1/2)
腊月的寒风像小刀子似的,刮过程记大车店的院墙,带来远处东山里隐约、却持续不断的零星枪声。
年关将近,又得了鹿肉,本该有点喜庆气儿,可这枪声像阴云般压在每个人心头,鹿肉炖在锅里,香气扑鼻,王喜莲却有些食不知味。
随时可能到来的土匪“一股风”的报复如同悬在头上的利剑,让人担惊受怕,终日惶惶。
夜里,正屋里孩子们都睡下了,王喜莲翻来覆去,最终还是捅了捅身旁的程万山。
“他爹,”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这枪声响了不是一天两天了,一股风和滚地雷在东山里掐得这么凶……我……我这心里头,老是七上八下的,惦记任家油坊那边……”
程万山在黑暗里睁开眼,没吭声,他知道媳妇的心思。
王喜莲的娘去世得早,底下还有一帮弟妹,那个家,全指着她那个铁公鸡老爹王老抠撑着,或者说,榨着。
按理说,王老抠不应该缺钱,他有钱不花,对自己的孩子也是一毛难拔,但,他好赌,十赌九穷。
小舅子王大富和王二贵,一个二十三、一个二十一,两个大小伙子,因为他爹太抠又赌太出名,亲事一直没着落,王大富在家当牛做马,操着长兄如父的心;王二贵偶尔还得跑来大车店干点零活,挣几个辛苦钱,贴补家用。
还有她那六妹妹,才十九,花骨朵一样的年纪,却被王老抠许给了奉天巡防营那个名声狼藉的王队长——谁不知道王强好色成性,前头老婆死得不明不白?
还不是看中了人家那十两银子的聘礼!任家油房的任大白话那张破嘴,能吐出什么好媒来?这就是卖女儿!想到这儿,程万山心里就跟堵了块石头似的。
思绪不由得飘回了许多年前,也是在这铺炕上,他第一次搂着王喜莲,这个没裹小脚、泼辣能干的王家大姑娘时的光景。
那会儿,王喜莲十六岁,他才十三岁,还是个半大小子,却因为爷爷程老倔一场惊天动地的赌局,突然就有了媳妇。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带着那个年代的尘土和阳光——
光绪十九年的秋天,庄稼长得泼天得好。
程老倔和王老抠,这两个斗了半辈子的老对头,为谁种地更有经验杠上了。
赌注大得吓人:程家输了,大车店归王家;王家输了,六个闺女随便程老倔挑一个给孙子当媳妇!
十三岁的程万山,蹲在旁边,心怦怦跳,偷偷想着王老抠家那个被人笑话“大脚婆”、却模样周正干活利索的大姑娘喜莲。
秋收过秤,程老倔赢了。他拉着懵懂的孙子,在一众乡亲眼巴巴的注视下,踏进了任家油坊王老抠家门槛。
王家六个闺女(后来有的老七,可惜夭折了),如同他们三岁到十六岁的年纪一样,个头儿高矮站成一排,像受惊的麻雀站成一排。
程万山目光扫过,最终落在了最边上那个姑娘身上——她身板挺直,一双大脚稳稳站着,不像身边的二妹、三妹、四妹那般裹着小脚瑟缩,也不似五、六妹那样懵懂无知。
当她抬起头,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带着惊慌、倔强和屈辱瞪向他时,程万山只觉得心里“咚”地一声。
“爷…我…我要她!”他指着王喜莲,脱口而出。
王老抠脸黑了,喜莲娘哭了。程老倔却大笑:“好小子!有眼光!这闺女能干活,好生养!”
十三岁的程万山,看着王喜莲苍白的脸和喷火的眼睛,心里充满了幼稚的得意,觉得自己做了最爷们的决定,赢回了个带劲的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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