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红事变白事(1/2)
任家油坊王家院里,那原本预备开春嫁女时贴喜字、挂红绸的梁柱,如今却悬起了惨白的灵幡,在料峭寒风中无力地飘动。
谁能想到,去年夏天任大白话说媒的时候,王老抠还高兴得中举了似的——忽视了王六姑娘是去给人当姨太太,重要的是王家一步蹬了天——奉天。
如今,才半年的光景,喜事骤变成丧事,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前来吊唁的乡邻们纷纷慨叹——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白事依照关东老令,灵棚正中央是棺材,抠了一辈子的王老抠临了只得了口杨木薄棺,吹打班子的悲戚的唢呐声里显得格外寒酸。
棺头摆着一碗半生不熟的倒头饭,上面直挺挺地插着几根充当打狗棒的干粮。
一盏豆油引魂灯在穿堂风中摇曳不定,昏黄的光晕映照着棺木上粗糙的纹理,仿佛映照着王老抠这潦草的一生。
作为王家的长子,王大富身穿明显宽大不合身的粗白布孝袍,腰间草草系着麻绳,头戴孝帽,手里死死攥着那根比他胳膊还粗的引魂幡。
如同一个被抽走了魂的木偶,他直挺挺地跪在灵前,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地望着棺材前那盏忽明忽暗的灯,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想。
王家次子王二贵同样一身重孝跪在兄长身后。
与兄长的失魂落魄不同,他的腰杆挺得笔直,嘴唇因用力抿着而发白,那双尚显稚嫩的眼睛里,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有丧父的悲伤,有对未来的麻木与无助,但更深处的,是一种不甘命运的茫然和一丝亟待破土而出的狠厉。
程万山穿着深灰棉袍,外罩玄色马褂,作为王家眼下唯一能主事的人,他正强打精神里外支应着。
九奶奶王喜莲鬓边簪着朵小小的白绒花,一双眼睛早已哭得又红又肿。
她一边机械地往丧盆里添着纸钱,看着它们化作灰烬,一边不住地用帕子拭泪,既为这不争气却终究是亲爹的老人,也为这个转眼间没了顶梁柱、风雨飘摇的王家。
纸灰带着生者对亡魂最后的念想,打着旋儿往上升,又被寒风无情地吹散。
天阴沉着,依然冷得刺骨。
院里比往常“热闹”了些,但这热闹却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
嫁到外村的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都带着姑爷匆匆赶回来了,她们都是本分穷苦的庄户人,此刻按规矩披着孝,围在棺材旁哭得悲切。
只是那哭声里,除了丧父之痛,难免也夹杂着对各自家里一摊子琐事的惦念,毕竟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各有各的难处。
几个姑爷都是十里八乡普通的庄稼汉,面对如此大事全没了主意,一切都听大姐夫程万山的安排。
他们虽也穿着孝服,眼神却时不时不安地往门口瞟,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惧怕着什么——他们怕匪,他们也怕官。
不多的吊唁人群里,混着几张不易察觉的生面孔。
墙根下还蹲着两个穿着靛蓝棉袄、一副庄稼人打扮的汉子,手里攥着旱烟袋吧嗒着,目光却像淬了冰的刀子,锐利地刮过每一个进出院落的人。
呜呜哑哑的吹打班子里,有个戴破毡帽的干瘦老头,领子上的狗皮毛挡住了大半个脸孔,烧纸、上香 都是悄无声息地缩进在人堆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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