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吕芳的后手(2/2)
吕芳突然睁眼,浑浊的眸子在灯下精光一闪:\保儿,你今年多大了?\
冯保一愣:\回干爹,儿子虚岁二十五。\
\二十五...\吕芳摩挲着茶盏上的缠枝纹,\咱家像你这般大时,还在内书堂抄《贞观政要》呢。\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知道为什么能活到现在吗?\
冯保的指尖微微发抖。司礼监的铜漏滴答作响,像是催命的更鼓。
\儿子...儿子不知...\
吕芳突然笑了,皱纹在蜡黄的脸上堆叠如菊:\因为咱家明白,主子爷心里装的是九州万方。\他拍了拍冯保的手背,\只要龙颜大悦,谁会在意几只蝼蚁怎么蹦跶?\
冯保如蒙大赦,立刻跪倒:\儿子明白了!定当尽心竭力,为主子爷和干爹分忧!\
吕芳的目光却越过他,落在窗外那轮将满未满的月亮上。月光穿过窗棂,在青砖地上画出道道银栅,像是把整个值房变成了牢笼。
\保儿啊。\吕芳突然话锋一转,\听说你和陈恪走得很近?\
冯保的后背瞬间绷直。陈恪——那个新晋的翰林侍读,裕王府的红人,前段时间才献上香皂生意的主意。
他谨慎地回答:\陈侍读为人机敏,儿子不过...\
\继续交好。\吕芳打断他,声音轻得像叹息,\那小子...不简单。\
值房内一时寂静。远处传来四更的梆子声,惊飞了檐下的宿鸟。
吕芳颤巍巍起身,从多宝阁取下一个锦盒。掀开时,里面竟是块雕着仙鹤的香皂,鹤眼处嵌着两粒细小的红宝石——正是陈恪通过冯保进献的\御用特供\。
\知道吗?\吕芳摩挲着香皂表面的纹路,\主子爷今早用这个沐浴,竟夸了句'有心'。\他忽然抬头,目光如刀,\自严嵩献上那尊玉雕观音后,咱家还是头回听皇上夸人。\
冯保的瞳孔猛地收缩。
严嵩——当朝首辅,圣眷最隆的外臣。
陈恪竟能...
\儿子愚钝,请干爹明示。\
吕芳却合上锦盒,声音忽然苍老了十岁:\这深宫里的孤魂野鬼,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他拍了拍冯保的肩,力道大得惊人,\说不定哪天,干爹和这些苦命人...还得靠你呢。\
冯保如遭雷击。
这话太重了——司礼监老祖宗,内廷第一人,竟说出\靠你\二字?他膝行两步,重重叩首:\儿子万死不敢当!干爹千秋鼎盛...\
\去吧。\吕芳摆摆手,重新埋首奏折,\明日还要早朝。\
冯保倒退着离开时,看见吕芳佝偻的背影被灯光拉得很长,投在墙上像株即将枯萎的老树。
廊下的穿堂风掠过,他突然想起内书堂师傅说过的话——\太监无根,荣辱皆系于天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