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风趣人文（2/2）
不少穿着工装的人正坐在长条桌前，安静地阅读，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她随手从“技术类”书架上抽出一本《基础机械原理》，翻看之下，发现内容编写得深入浅出，配有清晰的图示，明显是旨在向普通工人普及知识，而非束之高阁的学术着作。
站在图书馆明亮的玻璃窗前，望着窗外井然有序的街道，远处冒着代表工业活力的淡淡白烟的工厂厂房，塞勒姆夫人轻轻呼出一口气。
咖啡的余香还在舌尖萦绕，糖果的甜意犹在喉间沉淀。
“乔治总理……嗯，一个合格且有力的统治者，懂得借势，也懂得放权。”
她心中冷静地评判着，如同评估棋盘上的一枚重要棋子。“但那个蒋宸……”
她的眼中，真正闪烁起充满探究欲望的光芒，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的收藏家，“一个凡人，未曾依赖血脉、恩赐或禁忌知识，仅仅凭借自身的智慧、前瞻性的规划与高效的执行手段，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一片充斥着流放者、投机客与绝望之人的混乱之地，经营得颇有几分‘秩序’与‘繁荣’的坚实雏形……甚至让这些挣扎求存的凡人脸上，露出了唯有在那些历史悠久、安定繁荣的王国都城中才能偶尔见到的、对未来的确信神情……”
她微微眯起眼睛，阳光在她棕色的卷发上跳跃。
“有趣，真有趣。”
她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蒋先生，产生了远超最初预期的、强烈无比的好奇心。
她决定，必须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亲眼见见这个能以凡人之躯，让这片被遗忘的南境土地发生如此奇妙化学反应的“普通人”。
他身上，或许藏着不同于魔法与神秘的、另一种形态的“力量”之谜。
与此同时，在墨尔本城郊结合部，一间简朴但收拾得异常干净、甚至带着淡淡草药清香的小旅店房间里，李岐黄刚刚用随身携带的白玉小药碾，不疾不徐地磨好了一剂用于安神静气的药材。
他推开糊着桑皮纸的木窗，带着远方桉树林特有清香的、略显清冷的空气涌了进来，驱散了屋内浓郁的草药味。
他来到维多利亚州已有数日，行事比喜欢置身人群观察的塞勒姆夫人要低调得多。
他更像一个沉默的幽灵，多在市井巷陌、田间地头、码头仓库之间行走，用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冷静地记录着一切。
他也看到了那些深蓝色制服治安官队伍的雷厉风行，亲身感受到了这座城市治安状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
他也在集市上采购过食物和日用品，对这里物价的异常稳定和物资的相对丰富略有体会。
他甚至曾借着暮色，悄悄去那片正在热火朝天兴建的、规模宏大的医院工地外围看过，听着工人们憧憬着未来“看病不花钱”的日子，让这位毕生钻研医术、深知民生多艰的修仙者，古井无波的心境也不由得泛起几丝涟漪。
今天早晨，他在一个临街的早点摊，慢条斯理地吃着一份馅料实在、价格公道的土豆牛肉馅饼。
邻桌，几个看似是小商人或工头模样的男子，正一边喝着大碗豆浆，一边高谈阔论。
“听说了吗？蒋先生那边又要大规模招工了！这次是修通往北边新发现的金矿的铁路！工钱听说给到这个数！”一人伸出厚实的巴掌，晃了晃。
“啧啧，真是大手笔！跟着蒋先生干，准没错！活儿多，钱稳当！”
“是啊，以前哪敢想咱们这儿还能自己修铁路？都是从悉尼那边过来的老爷们把持着！还是乔治总理和蒋先生有魄力，有远见啊！”
李岐黄默默地喝着自己碗里寡淡的豆浆，心思却活络起来。
这些最朴素的市井之言，往往比任何精心雕琢的官方文书或报纸社论，都更能真实地反映一个地方的治理水平和民心所向。
这个蒋宸，确实有其过人之处，不仅能聚敛财富，更能有效地运用财富和人手，将这么大一个复杂的社会摊子管理得井井有条，甚至激发了普通人的劳动热情和对未来的期待。
“哼。”
李岐黄心中轻哼一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天才的傲气，以及某种同性相斥的本能比较，“不过是先行一步，占了天时、地利与人和的先机而已。若给我同样的起点和资源，凭借医术丹药掌控关键人物性命，以奇门阵法梳理地气优化环境，再辅以驭人之术……我未必不能做得比他更好，更精妙，更……不留痕迹。”
他承认蒋宸目前取得的成功是客观事实，但这种承认里，不可避免地夹杂着一种潜在的竞争者心态。
他认为蒋宸能做到的，他李岐黄同样有能力做到，甚至可能用更符合他自身特质（比如结合医术、毒术、阵法来潜移默化地引导和掌控）的方式来实现。
那种“彼可取而代之”的念头，虽不强烈，未曾形成执念，却如同水底的暗礁，隐隐存在于他意识的深处。
不过，傲气归傲气，审慎的观察让他不得不对蒋宸其人生出几分实际的佩服。
这不是奴仆对主人的盲目崇拜，也不是弱者对强者的畏惧，而更像是一个智谋深远、自身也拥有强大力量的潜在竞争者，对于另一个已经在这片土地上取得辉煌战果的对手，所给予的、带有衡量意味的认可。
这种将平淡日常经营得风生水起、于无声处听惊雷的组织能力、长远规划能力和强大执行力，本身就是一种不容小觑的、扎实无比的“力量”。
“或许……”李岐黄收起药碾，目光透过窗户，望向那片在殖民风格建筑与新兴工厂烟囱交织的天空下、充满野蛮生机的土地，心中暗道，“找机会接触一下这个蒋宸，也无妨。”
阳光照在他平静无波、仿佛永远不会有情绪剧烈起伏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藏着一丝冷静的审视与无形的衡量。
“看看这位被凡俗众人交口称赞的蒋先生，究竟是徒有虚名、运气使然的弄潮儿，还是真有几分……经天纬地之实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