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慰问苦难(上)(1/2)

南半球的太阳斜斜地挂着,光线稠密得像融化了的金色糖浆,缓慢地、黏腻地泼洒在维多利亚殖民地那片广袤而沉默的红土地上。

土地是亘古的哑巴,但寄生其上的人不是,他们的喘息、呻吟、乃至死寂,都是无声的呐喊。

蒋宸坐在颠簸的马车里,脸贴着微凉的玻璃,目光像一把迟钝的犁,在这片饱含血泪与希望的土地上犁过。

福伯和华安一左一右跟在车旁,他们的影子被夕阳拉得极长,扭曲着,像两道用忠诚与汗水浇铸而成的烙印,死死刻在干燥皲裂、布满深浅车辙的路上,仿佛要将这路也钉在大地上。

马车先是吭哧着,驶向矿区边缘那片如同大地不愿愈合的丑陋伤疤般的棚户区。

空气在这里仿佛凝固了,沉甸甸地压下来,混杂着无处不在的、呛人的煤灰颗粒,汗液馊掉的酸腐气,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属于无望的沉闷。

生命在这里,似乎只剩下最基本的消耗。

刘铁山,像一截被岁月和苦难彻底烧焦、碳化了的树根,蜷缩在一个用破油毡和烂木板勉强拼凑成的窝棚门口。

他的背佝偻得几乎对折,脸深埋在膝盖里,只有偶尔,那浑浊得像泥潭水泡的眼睛会抬起来,茫然地望向虚空中的某一点——那里,几个月前,吞噬了他唯一儿子的矿井口,像巨兽沉默的喉咙。

他的老伴,一个脸上沟壑纵横、比这片被雨水冲刷千万次的土地还要深邃的老妇,正用一双如同枯枝、不停颤抖的手,机械地搅动着一口架在几块石头上的黑铁锅。

锅里是清可见底、几乎照得出人影的稀薄糊糊,几片说不清来源的菜叶在其中载沉载浮。

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孙子,瘦骨嶙峋得像只刚从灾难里逃脱、羽毛凌乱的麻雀,紧紧躲在老妇身后,只露出一双异常大的、黑漆漆的眼睛。

那眼睛里,盛着的不是孩童应有的懵懂,而是被苦难过早催生出的、本能的恐惧,以及一丝尚未被完全磨灭的、微弱的好奇。

蒋宸的马车停下,像一块石头投入这潭死水。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沉默地推开车门,走到车后。

他从车上搬下一袋沉甸甸、仿佛蕴含着无限生机与饱足感的面粉袋子,粉尘在夕阳下飞扬,像金色的雾。

接着,他又提起一大块用粗麻绳拴着的、肥瘦相间、油光锃亮、甚至还带着一丝冷库寒气的猪肉。

那块肉的鲜红色,在这片被煤灰和绝望染成灰褐色的世界里,显得如此突兀,如此刺眼,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触目惊心的生命力。

“老人家,要过年了,吃点……扎实的。”蒋宸的声音不高,有些沙哑,像一颗小石子,终于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寂。

刘铁山像是被这声音从遥远的噩梦中拽回,头颅极其缓慢、仿佛承受着千钧重负般抬起来。

他浑浊的目光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聚焦在那块鲜红的肉上。

那红色,像火,烫了他的眼。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古怪的、分不清是哽咽、叹息还是呜咽的嗬嗬声,如同破旧的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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