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灾冬·回溯(2/2)

室内的光线瞬间黯淡下去,视线在短短几十秒内就变得一片模糊,窗外的世界——试验田、远山、道路——迅速被一片狂暴的、吞噬一切的白色混沌所彻底笼罩、吞噬!

电话那头,乔治也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近乎超自然的天气剧变惊住了,声音提高了八度:“怎么回事?!蒋!你那边天气怎么样?上帝!我这里的雪突然大得吓人!就像……就像天塌下来一样!”

蒋宸的心猛地一沉,如同瞬间坠入万载冰窟,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塔斯马尼亚州血腥的政治刺杀,眼前骤然爆发的、违背常理的诡异暴雪……这两件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却都充满恶意的事件,在同一时间点以如此激烈、如此巧合的方式叠加爆发,交织成一股令人窒息、仿佛冥冥中有一双无形之手在针对他们运作的巨大压迫感。

他的手指紧紧攥住了话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但他的声音,却在极致的压力下反而变得异常冷静,如同暴风雪中心那片诡异平静的风眼,清晰而坚定地透过嘈杂的电流声传过去:

“乔,”蒋宸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看来,我们有麻烦了。而且是两桩。一桩在人,一桩在天。我们必须立刻启动最高级别应急响应,双线作战。”

…………

随后的日子,大雪如同固执的诅咒,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反而遵循着某种恶意的节奏,愈演愈烈。

第一天,主要城际道路宣告中断,部分脆弱地区的电报线路开始出现时断时续的不稳迹象。

第三天清晨,“大平安保”的巡逻队在墨尔本东区一条背街小巷里,发现了第一例确认冻毙的流浪者遗体,蜷缩在废弃的木箱旁,无声地诉说着严寒的残酷。

亨利队长立刻调整策略,开始尝试使用雪橇犬队向药物紧缺的偏远诊所运送紧急药品。

第五天,一个噩耗从雅拉谷地的矿区传来:一个深度煤矿井因极寒导致关键的通风和支护设备大规模失灵,发生局部坍塌,虽经矿工和救援队不顾生死地全力抢救,仍有七名矿工不幸遇难,十余人受伤。

这个消息如同又一记重锤,让蒋宸和乔治全力构建的应对体系蒙上了一层悲壮的色彩,也让他们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他们面对的是一场何等惨烈、不分对象的全面战争。

在这片白色的恐怖中,位于南角试验田的指挥中心,成为了对抗天灾的大脑和心脏。

蒋宸站在一面墙上悬挂的巨大维多利亚州地图前,上面已经用不同颜色的图钉和细线标记得密密麻麻——红色代表物资告急区域,蓝色代表救援队位置,黄色代表交通中断路线,黑色则是最新发现的受困点。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熬夜带来的咖啡因气味。

福伯坐镇临时拼凑的通讯台前,眼窝深陷,却依旧有条不紊地接收着各方信息,沙哑着嗓子不断报来各隐蔽仓库的实时存量:“三号仓面粉存量低于警戒线!”“七号仓煤炭还可支撑城区五日,但外围据点已多次告急!”

华安则紧盯着面前一块由“大道系统”驱动、不断刷新数据的机械显示屏,上面生成的简易热力图清晰地显示着灾情的分布和演变趋势。

他根据系统计算的救援优先级、路线风险和物资消耗速度,向蒋宸提出冷静而精准的建议:“先生,d7区孤儿院生命线被雪崩阻断,优先级上调至最高。建议调动‘铁牛’三号车,尝试从东坡迂回,但风险系数高达65%。”

蒋宸的每一个指令,都像是在下一盘以人命为赌注的复杂棋局,他必须在这片白色的混沌中,找到最优解。

“批准风险。同时,让亨利的雪橇犬队做好第二套方案准备。通知医疗组,随时待命。”

“c4区矿工家属聚集点,优先调配第二批‘热力包’和儿童营养补充剂。”

“联系木格先生,我们需要他仓库里那批特种防滑链,立刻!”

…………

当通往城郊一家孤儿院的生命线被突如其来的雪崩彻底阻断,常规车辆无法通行,甚至连雪橇犬都寸步难行,孩子们面临断粮断药的绝境时,一向沉默寡言、如同影子般的华安主动站了出来,向蒋宸请缨。

“先生,让我带一小队人去。我知道一条猎人小径,或许可以绕过去。”华安的声音依旧平静,但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

他没有等待蒋宸的劝阻,迅速挑选了五名最精干、同样沉默的队员,带上蒋宸亲自设计的简易雪地行走装置——一种类似现代雪鞋的框架结构,背负着尽可能多的药品和高热量食物,义无反顾地消失在了狂暴的风雪中。

十个小时后,当几乎所有人都开始绝望时,指挥中心的大门被撞开,几个几乎成了冰雕的身影踉跄着跌入。

华安被两名队员架着,脸色青紫,嘴唇干裂出血,浑身覆盖着厚厚的冰甲,几乎失去了知觉,但他背上那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医药箱,却完好无损。

他们成功了,以近乎超越人体极限的意志和体力,将希望送达了绝境中的孩子们手中。

华安被紧急抬去救治时,蒋宸紧紧握了一下他冰冷僵硬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不仅仅是命令与执行,更是责任、忠诚与生命光辉的体现。

大雪仍在肆虐,但维多利亚殖民地的抵抗意志,在蒋宸冷静的指挥、陈砚玄妙的预警、福伯高效的调度、华安无畏的行动,以及无数无名者的默默付出下,正如同深埋于冰雪下的种子,顽强地积蓄着破土而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