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钢铁丛林的顶级博弈（2/2）

旁边的锻造车间里，蒸汽锤伴随着沉闷的巨响，有节奏地锤击着烧红的钢坯，火花如瀑布般飞溅，将工匠们坚毅的面庞映照得忽明忽暗。

木格先生随手拾起一个刚刚冷却、尚有余温的铸件毛坯，递给蒋宸，语气平淡却重若千钧：“看，从一堆散沙，到能承受巨力的零件，这才是创造价值的过程。你那份精美的计划书，需要无数个这样的东西，才能从纸上走入现实。”

在参观的最后，木格先生在一个被格外保护、甚至有专人看守的、带有复杂阀门和管道的密闭金属装置前停下脚步。

那像是一个早期的高压反应罐，可能与焦化、煤气提纯甚至某种初级的化工生产有关。

他没有解释，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蒋宸一眼，这一眼，无声地宣告了他所涉足的领域，远比表面看到的钢铁巨兽更为深邃和前沿。

参观结束，回到相对安静、铺着厚地毯的办公室。

木格先生递给蒋宸一杯琥珀色的白兰地，终于图穷匕见：

“蒋宸先生，现在你看到了。维多利亚需要的，不是又多了一个能挖出金子的幸运儿。它需要的是能让这一切——”

他指了指窗外那片轰鸣的钢铁丛林，“持续运转、并不断壮大的力量。你的蓝图很漂亮，但只有放在我这块最坚实、最庞大的画板上，才能成为传世的杰作。”

他没有拒绝合作，而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重新定义了合作的权力关系与主次地位。

面对这无形的压力，蒋宸却笑了。

他轻轻放下酒杯，目光平静地迎上木格先生审视的眼神。

“木格先生，您的帝国令人叹为观止。”

他先给予真诚的赞美，随即话锋微转，指向一个极其细微却关键之处，“尤其是您对天轴传动系统的润滑维护方案。大多数工厂的地面油污遍布，但您的车间却井然有序，传动皮带损耗极低。这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能让整体传动效率提升至少一成，并大幅降低意外停机。这才是真正的大师手笔，关注细节，方能成就宏大。”

这一记精准的马屁，拍得木格先生眼神微动，显然极为受用。

紧接着，蒋宸又略显“冒昧”地提出：“方才看到铸造车间的熔炉，温度控制全凭老师傅的绝佳经验，已臻化境。但我曾在一本古籍上见过一个理论设想……若能在投料口加装一个简单的‘热电偶’装置，将热信号转化为机械位移，驱动一个指针表盘，是否能让炉工更直观地掌控火候？或许，能将优秀工匠的经验量化，将废品率再降低几个百分点。当然，这只是纸上谈兵，在您这样的实干家面前，是班门弄斧了。”

他抛出了一个超越时代、却原理可行的“小建议”，既展示了自身深不可测的知识储备，姿态却放得极低。

木格可以微微皱眉回应：“热电效应？我在皇家学会的期刊上读到过相关理论，但将其制成可靠的仪表……这倒是个大胆的想法。”

最后，他祭出了真正的杀手锏，语气变得无比诚恳：

“木格先生，您的商业版图已如此宏伟。我那份关于农牧业的计划，与您相比，如同溪流之于江海。它或许，能为您开辟一条意想不到的全新航道。”

他深吸一口气，提出了一个让对方难以拒绝的提议：

“我不需要您任何资金上的投入与承诺。我只想向您寻求一个‘验证的机会’。请您指定一小块您认为最贫瘠、最无利可图的边际土地——哪怕是无人问津的盐碱地，交给我来管理。我会用我的方法进行改良。以六个月为期。届时，请您亲自来验收。”

“如果失败了，所有投入的种子、人力、物力，损失由我蒋宸一力承担，您收回土地，我们依然是朋友。但如果……它成功了。”

蒋宸的目光锐利起来，“这不仅能为您名下原本废弃的土地带来全新的、可持续的利润增长点，更能向整个殖民地证明，在您哈里森公司的旗帜下，不仅能创造出钢铁与动力，更能创造出滋养生命的绿色奇迹，开辟超越矿业和重工业的、全新的可能性。这对于您商业帝国声誉和影响力的提升，将是另一个维度、无可估量的价值。”

办公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木格先生缓缓晃动着杯中的白兰地，深邃的目光在蒋宸平静而自信的脸上停留了许久。

这个年轻人，不仅看穿了他展示武力的意图，更巧妙地化解了压力，并反手抛出了一个对他而言风险极低、潜在回报却可能极高的赌局。

终于，木格先生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仿佛看到了某种极其有趣的未来。

但对于他这位顶级商人而言，还是需要迂回一下，这不仅是他自身的性格，也是一种传统。

所以木格先生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那片轰鸣的钢铁丛林，背影如山岳般沉默了片刻。

他看到的不仅是眼前的工厂，更是一个将农业也纳入麾下的、更庞大帝国的雏形……

“好吧，年轻人。”他放下酒杯，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我在南部港口附近，确实有一块没人要的、连杂草都长不好的盐碱地。我就给你六个月时间，让我看看，你能在那片不毛之地上，变出什么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