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审判(三)(1/2)
第四十八章
暮色下的海滩显得空旷而宁静,与白日的喧嚣截然不同。
海浪声变得愈发清晰,一遍遍冲刷着沙滩,带来咸湿而微凉的气息。
花京院和梅戴一前一后地走着,找过每一处可能藏人的礁石后方、每一片阴影区域。
“波鲁那雷夫!”
“简——你在哪里——?”
两人的呼唤声间隔着响起,融入海浪声中,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只有偶尔几只晚归的海鸟被他们的声音惊动,扑棱着翅膀飞远。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气温也明显下降,带着寒意的海风穿透了单薄的衣物。
梅戴下意识地抱紧了手臂,深蓝色的眼眸里担忧之色愈发浓重。
他们已经沿着这片海滩走了不短的距离,却连波鲁那雷夫的影子都没看到。
“这样找下去效率太低了。”花京院停下脚步,紫色的眸子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深沉,“天色完全黑下来就更难找了。我们分开行动,扩大搜索范围吧。我往那边灌木丛和地势稍高的地方找找看,梅戴你继续往前,注意安全。”
“好。”梅戴立刻点头同意,他知道这是目前最有效的方法。
梅戴看着花京院的身影融入更深的暮色中,然后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直到彼此成为模糊的轮廓。
……
夜空中,浓厚的云层渐渐疏散开来,一缕清冷的月光透过云层的缝隙,如同舞台的追光灯那样,精准地洒落在这一片寂静的草地上,驱散了部分黑暗。
月光照亮了那个一直背对着波鲁那雷夫、低声啜泣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子,上半身未着寸缕,长长的黑色卷发如同海藻般披散下来,因为她细微的抽噎而轻轻颤动着,光滑的脊背在月光下泛着瓷器般脆弱的光泽。
波鲁那雷夫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死死地盯着那道背影,一种荒谬的期待攥紧了他的呼吸。
当那名女子似乎因他的注视而有所察觉,微微侧过头,让月光照亮她部分侧脸时——
波鲁那雷夫彻底愣在了原地,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缩成针尖大小。
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瞬间冰冷下去。
那张脸……是雪莉!
那张侧脸,和记忆之中的雪莉完全重合,分毫不差。
“雪……雪莉……?” 他几乎是无声地蠕动着嘴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巨大的冲击让波鲁那雷夫瞬间浑身僵硬,思维一片空白。
月光下,“雪莉”的清泪不断从眼睑滑落,沿着苍白的脸颊缓缓下落。
光线将她每一寸肌肤都照得莹白透亮,却也让她看起来如此虚幻、如此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的蜘蛛丝,一碰即碎。
波鲁那雷夫从最初的极致震惊中勉强缓过神来,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激动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泪水完全不受控制地涌入眼眶,有些模糊了他的视线。
“雪莉!真的是你吗?!雪莉!”
波鲁那雷夫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几乎是踉跄着、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去,想要紧紧抱住他失而复得的妹妹,确认这不是又一个残酷的梦境。
“不要!”
然而,就在他刚迈出一步的瞬间,“雪莉”却猛地出声打断了他,声音带着哭腔和明显的恐惧:“不行……别过来!不能接近我!”
波鲁那雷夫伸出去的手臂猛地顿在半空,僵硬地收了回来。
他被妹妹话语中强烈的抗拒刺痛了,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住。
波鲁那雷夫又是担心又是着急,声音里充满了不解和痛苦:“为什么……雪莉,你在说什么啊?我是哥哥啊。”
“雪莉”带着泪珠的脸微微转向他,月光将她脸颊的弧度和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照得更加清晰,却也更加哀戚。
波鲁那雷夫看着她落泪的脸,心疼地咬紧了牙,但因为妹妹的抗拒,只能站在原地。
她呜咽着,声音破碎而绝望:“因为……你会讨厌我的……”
“讨厌?”波鲁那雷夫下意识地否定,几乎无法理解这个词怎么会从妹妹口中说出,用在他们之间,“讨厌?我过去说过哪怕一次讨厌你么,我怎么可能讨厌你。”
他试图用柔和的语气安抚她,告诉她这绝无可能。
然而,“雪莉”却低下头,长长的黑发垂落,遮住了她的表情,声音带着令人心碎的哭腔,喃喃低语,显得无比可怜和脆弱:“有的……”
她又缓缓背过身去,不再看波鲁那雷夫,仿佛无法承受他的目光,只是用那细小而委屈的声音继续说道:“小时候,我把你养的热带鱼……喂猫了。你很生气,说讨厌我……”
这个理由听起来如此琐碎,如此孩子气,与“死而复生”的奇迹相比简直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可笑。
但正是这份过于具体、过于久远、甚至可能连波鲁那雷夫自己都早已遗忘的童年小插曲,却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瞬间击溃了他最后的防线。
太真实了,真实得不像是凭空编造的谎言,真实得仿佛直接从他记忆深处挖掘而出的。
巨大的悲伤和愧疚瞬间淹没了波鲁那雷夫。
原来妹妹一直记得这件小事?
原来她一直在为此不安?
他甚至为此吼过她吗?
波鲁那雷夫的眼皮剧烈地颤抖起来,内心的情感如同海啸般汹涌澎湃。
……
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一波一波的海浪声。
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感萦绕在梅戴心头,比之前更加清晰。
他总觉得波鲁那雷夫的失踪并非简单的迷路或贪玩。
必须更快找到他……
梅戴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他环顾四周,确认附近没有普通人后,轻声呼唤:“——[圣杯]。”
散发着柔和浅蓝色光芒的水母在梅戴的身后悄然浮现,长长的触须悬浮在水母柔软的伞盖下面。
“寂静同化。”梅戴轻声下令。
[圣杯]柔软的伞盖下的触须轻轻挨着梅戴的耳尖。
霎时间,以[圣杯]为中心,一道无形的领域迅速向外扩张,笼罩了方圆约两百米的范围。
领域之内,所有的声音瞬间被吸收殆尽,陷入一种绝对的寂静。
梅戴闭上双眼,将所有精神集中在[圣杯]反馈回的信息流上。
他的感知变得极度敏锐,如同一个精密的声纳系统,仔细检索着领域内每一个细微的声响。
没有……
没有他说话的声音,没有走动的声音,甚至没有呼吸声……
看来简不在这附近。
梅戴心中微微一沉。
……
巨大的狂喜、失而复得的难以置信、深埋心底的愧疚、以及妹妹此刻异常态所带来的不安……种种情绪交织碰撞,几乎要把他撕裂了。
泪水不受控制地不断滑落,但波鲁那雷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而可靠,就像小时候安抚做噩梦的妹妹那样。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哽咽,却无比清晰地承认道:“没错……我当时是很生气。”
他仿佛又看到了年幼的雪莉怯生生的样子,波鲁那雷夫即刻有些紧张地快速说着:“但那些鱼根本无关紧要,我是永远爱着你的啊,雪莉。过去是,如今也是,从来没有改变过……”
他的话语在寂静的夜空下显得格外真挚而沉重。
“雪莉”的声音轻轻地飘了过来,带着一种虚幻的、小心翼翼的期盼:“真的吗……?你会……永远爱我吗?”
“当然啊!”波鲁那雷夫想都没想,几乎是跟着刚落下的话音就回答了这个对他来说根本不需要思考的问题。
他的爱是如此理所当然,如此根深蒂固。
月光下,“雪莉”微微侧过头,那双盈满泪光的眼睛透过黑发的缝隙,望向波鲁那雷夫那双同样被泪水模糊的蓝色眼眸。她的声音更轻了,仿佛怕惊扰什么:“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爱我吗?”
“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爱着你。”波鲁那雷夫用无比肯定的语气重复着,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仿佛要将这份誓言刻进月光里,“雪莉……你就是我的雪莉呀……你知道我有多想再见你一面吗?”
……
就在他准备解除能力时,捕捉到了一些极其微弱、但与周围自然环境格格不入的异响——
那是……细微的、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声音非常轻微,来源似乎还在他“寂静领域”的边缘更外侧一些,只是极其微弱地传导了过来。
在这片海滩上,出现这种声音显得极为蹊跷。
梅戴睁开了眼睛。
“[圣杯],解除吧。”
绝对的寂静瞬间消失,海浪声和风声重新涌入耳中。
梅戴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朝着刚才捕捉到金属声传来的方向,沿着海岸线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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