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审判(一)(2/2)

虽然已经将[倒吊人]亲手处死,可永恒存于内心之中对于雪莉的痛苦和遗憾,从未在波鲁那雷夫的心中被抹去。

自己刚才赶走了一个醉汉,可当年却没能从那个该死的渣滓手中保护好自己的亲妹妹。

这种无力的对比让他感觉胸口有些发闷。

波鲁那雷夫有些漫无目的地在色彩明快、熙熙攘攘的小镇街道上闲逛着,周围的喧嚣仿佛隔着一层玻璃,无法真正传入他耳中。

远远地,就看到了码头边露天咖啡馆里那两个熟悉的身影——花京院正说着什么,而梅戴微微侧头听着,阳光下那头浅蓝色的长发几乎在发光,嘴角还带着浅浅的、安静的笑意。

梅戴现在看起来很好,很健康。

但波鲁那雷夫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梅戴曾经受过伤的肩膀、心口……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之前梅戴一次次受伤、流血、苍白着脸倒下的画面。

一种新的愧疚感,混合着旧的伤痛,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心脏。

如果自己当时能更强一点,反应更快一点,是不是就能更好地保护同伴,不让他受那么多苦了?

如果是梅戴……

如果是梅戴替自己挡下了了致命的攻击,还因此丧命……不,险些丧命的话……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旦产生,就疯狂地滋长起来。

一瞬间,波鲁那雷夫忽然有些理解了阿布德尔当初选择离队时的心情。

那种因为自己而让重要同伴陷入绝境的负罪感和后怕,沉重得足以压垮一个人。

他几乎可以肯定,如果那样的事情发生,自己恐怕也会承受不住那巨大的心理压力而选择暂时离开的。

悔恨与焦虑交织在一起,像一团乱麻塞满了波鲁那雷夫的胸膛,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压抑。

他用力甩了甩头,银色的发丝随之晃动。

他不想让花京院和梅戴看到自己这副失魂落魄、充满负能量的样子。

然后波鲁那雷夫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了一下面部肌肉,朝着咖啡馆的方向走去。

“嘿!”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充满活力,甚至还扯出了一个大大咧咧的笑容,“我打听过了,镇子东头有家老店的烩饭据说特别棒!等下我们就去那儿吃午餐吧!”

花京院抬眼看他,笑了笑:“听起来不错。辛苦你了,波鲁那雷夫。”

梅戴也微笑着点头,但他深蓝色的眼眸在波鲁那雷夫脸上停留了片刻,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掩盖在笑容下的异样。

简的笑容似乎比平时更用力一点……

梅戴轻轻放下果汁杯,刚想微微皱眉轻声问一句“你还好吗?”,波鲁那雷夫却抢先开口了。

他抬手摸了摸后颈,视线稍微飘忽了一下,语气努力维持着轻松:“那什么……店里人还挺多的,估计得等一会儿空位。我有点闷,先去海边走走,透透气再回来找你们!”

说完,他甚至没等两人回应,就挥了挥手,转身大步朝着与咖啡馆相反的海滩方向走去,背影很快融入了码头的人流中。

梅戴望着他几乎可以说是有些仓促离开的背影,微微蹙起了眉,眼中的担忧清晰可见。

他下意识地微微起身,想跟上去。

“梅戴。”花京院的声音温和地响起,他轻轻按住了梅戴的手臂,见梅戴转头看过来的时候对他摇了摇头,紫色的眼眸中带着理解和安抚,“让他一个人待会儿吧。波鲁那雷夫有时候……需要一点独自处理情绪的空间。”

花京院也看出了波鲁那雷夫的强颜欢笑,但他选择尊重同伴的需要。

有些心结,或许只有自己才可以解开。

梅戴看了看花京院,又望了望波鲁那雷夫消失的方向,最终还是慢慢坐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嗯……我只是希望简他没事。”

“不会出事的。”花京院语气肯定,拿起果汁,“他可是简·皮埃尔·波鲁那雷夫啊。”

……

波鲁那雷夫独自一人走在细软的白沙滩上,身后留下一串孤独的脚印,很快又被涌上的浪花抚平。

咸湿的海风吹拂着他银色的头发,波鲁那雷夫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挲着用彩色丝线和贝壳编织的小护身符,粗糙的触感仿佛连接着刚才那个无助的女孩和记忆中永远无法触及的妹妹。

内心的烦躁和沉重的负罪感像潮水般一次次拍打着他,让他对周围美景视若无睹。

就在这时,波鲁那雷夫的靴底踩到了一个硬物,发出“咔嚓”一声轻响。

“嗯?”波鲁那雷夫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低头看去。

只见沙子里半埋着一个老旧的、深绿色的玻璃瓶,瓶身被海水和沙粒磨损得有些模糊,上面塞着一个看起来颇为结实的木塞。

透过模糊的玻璃,可以隐约看到瓶子里面似乎塞着什么东西,在阳光照射下,反射出一点淡淡的、晶莹的蓝色光芒。

波鲁那雷夫的好奇心被勾起了些许。

他弯腰捡起瓶子,入手微沉。

摇了摇,听到里面有小东西滚动碰撞瓶壁的轻微声响。

波鲁那雷夫又隔着那糊满沙粒的瓶身努力往里看,勉强辨认出里面是一块小石头模样的东西,那抹蓝色在昏暗的瓶内显得格外醒目。

然后他下意识地侧过身,借着更加炽烈的阳光对准瓶身——刹那间,那抹蓝色反射出更加清晰、更加漂亮的光晕,纯净而透彻。

这光芒……

让波鲁那雷夫瞬间想起了梅戴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的深蓝色眼眸,以及他那头在阳光下仿佛会发光的浅蓝色长发。

也许……把这个漂亮的小石头拿回去送给梅戴?他应该会喜欢吧?

波鲁那雷夫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这似乎成了一个微小的、可以抓住的浮木。

这样一个能让他为同伴做点什么的、具体而微小的事情,或许能稍稍减缓一些心中那无处排遣的愧疚和心理负担吧。

这个简单的想法带来了一丝短暂的慰藉,让波鲁那雷夫几乎没有过多思考这瓶子的来历是否蹊跷。

只当是自己运气好了。

他用手擦掉瓶口的沙粒,然后用力拔开了那个紧紧塞住的木塞。

就在木塞脱离瓶口的瞬间——

嘭!

一股强力的烟雾如同拥有生命般,迅速从瓶口爆出,不管是波鲁那雷夫下意识后退还是这股烟雾真实的冲击力,他都向后猛退了好几步。

但烟雾散去,波鲁那雷夫稳住身形定睛看去,但瓶子那边什么都没有。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波鲁那雷夫慌乱地四处看,但依旧没发现什么异常,他的视线重新定在了那个玻璃瓶上,喃喃,“难道是瓶内压缩的空气突然喷出来了吗?呼……”

然后他猛然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

“三个!!”

“啊啊啊啊有鬼!!”波鲁那雷夫猛地往前跑。

“三个,我替你实现!说出你的三个愿望!”

波鲁那雷夫这才回头。

那是个模样怪异的东西。

它有着类似人形的轮廓,高大壮硕,头部像一个机械面具似的,腹部还有一个有带符号的圆形构造。

替身吗?

波鲁那雷夫瞬间调出[银色战车]准备进攻,可没曾想那个模样怪异的东西再次说话了,这次不是直白的目的,而是用一种低沉而充满蛊惑力的声音开口:

“一个被沉重过去和现实愧疚所折磨的灵魂!我听到了你内心的呐喊,渴望解脱、渴望弥补、渴望变得强大足以守护……”

那声音如同毒药,精准地敲击在波鲁那雷夫的心弦上。

“我可以给你三次实现愿望的机会喔……所以告诉我吧,你现在最渴望的东西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