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太阳(五)(2/2)
镜子巧妙地倾斜着角度,将沙漠的景色反射得几乎天衣无缝,完美地隐藏了其后的一切。
就这么几步路的功夫,夜晚的凉意和短暂的休息似乎让梅戴恢复了一些气力。
他轻轻拍了一拍波鲁那雷夫和花京院搀扶的手,低声道:“我好多了,谢谢。”
在花京院和波鲁那雷夫都不甚赞同的目光下,梅戴依旧坚持推他们往镜子那边走后,两个人也只能暂时妥协。
梅戴的目光扫过沙地,很快找到了那条掉落在地上的浅灰色头巾。
他走过去,仔细地拍掉了上面的沙尘,重新将它裹回头上,动作一丝不苟。
梅戴缓步走向那些在酷热中受惊、正不安地跺着蹄子的骆驼。
“嘿,小可怜,你们还好吗?”他的声音柔和得像夜晚的沙风,近乎呢喃,巧妙地融入周遭的环境声中,传进骆驼们的耳朵里。
骆驼们烦躁地扑腾着耳朵,朝梅戴的方向看了过去。
然后梅戴缓缓伸出手,掌心向前,动作轻柔而缓慢地靠近离他最近的那匹骆驼的鼻翼附近,让它们能嗅到他的气息,然后耐心地等待着,直到那匹骆驼警惕的喷鼻声渐渐平息,巨大的头颅微微低下,试探性地嗅了嗅他的手指。
梅戴这才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轻轻抚摸它粗糙的鼻梁和颈部。
这样的触摸有效地平复了骆驼残余的焦躁。
梅戴仔细检查了它们的缰绳和驮着的物资,确认没有在混乱中损坏或松脱,这才轻轻拍了拍它们的脖颈,低声道:“好了……已经没事了。”
在梅戴做这些的时候,承太郎的目光不经意地追随着那个浅蓝色的身影,那双总溢满沉静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混合着些许认可和别样情绪的光芒,但很快便隐没在帽檐的阴影下。
“快看这里!”花京院的声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他正站在镜子碎裂的死角处,“镜子后面……是个用布蒙起来的小空间。”
众人凑过去,发现镜子后面果然别有洞天。
一个狭窄但显然经过精心布置的地方暴露出来:里面摆放着一把看起来相当舒适的扶手椅、一个小巧的床头柜,甚至还有一台正在微微嗡鸣运作的小型空调!旁边还放着几桶未开封的饮用水。
“呵……”花京院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不知是感慨还是讽刺的轻笑,“这么舒服的嘛……难怪能一直跟踪我们。”
看来,梅戴之前捕捉到的那个微弱而规律的震动声,正是这台空调运作时发出来的。
波鲁那雷夫靠在那面破裂的大镜子边上,低头看着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脑袋上明显肿起一个大包的男人。
波鲁那雷夫撇撇嘴,说着风凉话:“啊啊~一边用镜子反射沙漠的景色完美隐藏自己,一边躲在后面悠闲地吹着空调跟踪我们……真是让人完全察觉不到啊。这家伙倒是挺会享受。”
这时,承太郎看着梅戴检查完骆驼和物资,正带着几头幸存的牲口朝他们走来。
他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了镜子后面那几桶水上:“这里还有没动过的水,那我们就不用客气了。”
“哦?居然还有饮料诶!”波鲁那雷夫眼尖地发现了床头柜上还有一个装着半杯橙色液体的饮料杯,他眼睛一亮,伸手就想去拿。
然而,一只缠着浅灰色头巾、动作却异常迅速的手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腕。
梅戴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身后。
“简,”梅戴的声音轻飘飘的,像幽灵一样浮现在波鲁那雷夫的耳边,但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不可以乱喝别人喝过的东西。不干净,快放下。”
波鲁那雷夫回头,就看见梅戴带着一丝不赞同的眼神,这样子像在提醒一个不听话的小孩。
波鲁那雷夫的嘴瞬间扁了下去,脸上写满了失望和委屈:“诶,我好久没喝了——就一口……”
梅戴看着他这副样子,有些无奈地微微歪了歪头,浅蓝色的发丝从头巾边缘滑出几缕。
他知道波鲁那雷夫在装可怜,但还是叹了口气,用一种安抚的语气许诺道:“等到了下一个城镇……我陪你去买新的、没开封的饮料喝,好吗?”
听到这个许诺,波鲁那雷夫的眼睛立刻又亮了,瞬间把那份委屈抛到了脑后:“真的?那就这样说定了啊!”
他立刻开心起来,仿佛刚才的失望从未存在过。
乔瑟夫站在一旁,看着倒地的敌人、破裂的镜子、以及这个小小的“舒适窝”,愣神地反应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挠了挠头:“呃……所以……我们这就算是……又把一个敌人漂亮地打倒了?”他的语气里带着点胜利后的茫然,甚至还有一丝不可思议,“我们都还不知道这家伙叫什么名字呢……”
这场突如其来的、几乎将他们逼入绝境的太阳之战,就这样以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结束了。
直到波鲁那雷夫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地研究那台缴获的小空调,似乎想把它拆下来带走的时候,被乔瑟夫无奈地阻止。
“[太阳]牌的替身啊……确实是个相当强劲可怕的对手,制造出的高温领域几乎无懈可击。”花京院则最后看了一眼那面破裂的镜子和昏迷的敌人,稍微复盘了一下,然后他的视线扫过还在地上晕死过去的男人,语气转而带上了一丝看穿真相后的淡然,“但一旦招数被拆穿,本体暴露之后,就显得太蠢了,几乎毫无近身作战的能力。”
“好了,那我们收拾一下,继续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吧……”花京院话音刚落,一阵夜晚的冷风恰好卷着沙粒吹过,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抱紧了手臂,“嘶……话说回来,夜晚的沙漠还真冷啊。”
与白天的酷热相比,这温差简直像是两个世界。
“等等!”乔瑟夫立刻出声打断,他双手叉腰,脸上写满了“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不让人省心”的表情,“花京院,你忘了我们一开始是怎么说的了吗?夜晚在沙漠里行军是极其危险的,今晚我们就在这里扎营,等天亮再出发好了。”
经历了刚才那场恶战,所有人的体力和精神都消耗巨大,确实急需休整。
“啊……说得也是。”花京院愣了一下,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承认自己有些急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而欠考虑了。
“反正敌人也打倒了,今晚应该可以做个好梦咯——”波鲁那雷夫耸耸肩,倒是很快接受了这个安排,开始四处张望寻找适合扎营的平坦地点,然后那股凉风也钻进了他的斗篷里。
“阿——嚏!”
“喂喂……波鲁那雷夫,不要对着梅戴打喷嚏啊。”
“抱歉,我下意识就——”
“没关系,其实没有喷到我的。”
梅戴看着花京院和波鲁那雷夫仍然揪着这个话题不放,有些哭笑不得地站在一边。
他小心地活动了一下受伤的手臂,那灼热的刺痛感在低温下似乎变得缓和了一些。
对于乔瑟夫扎营的决定,梅戴内心是认同的。
然后他没有说话,只是开始默默地将幸存的骆驼牵到一处背风的岩壁附近,并动手解下驼背上捆扎的行李,从中找出营帐和睡袋——这些也都是用那辆豪车换来的宝贵物资的一部分。
站在人群里的承太郎压了压帽檐,也算是默认了乔瑟夫的安排。
不过在他几乎晃了一下神的功夫,梅戴就已经带着骆驼们找到了一处避风的地方了。
承太郎的目光扫过正在忙碌的梅戴,注意到他微微蹙起来的眉头和略显僵硬的细微动作。
于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动声色地走过去,伸手直接接过了梅戴正准备费力摊开的最大那顶帐篷布,言简意赅地道:“我来吧。”
梅戴微微一愣,抬头对上承太郎的视线,随即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谢谢您,空条先生。”
他没有逞强,将帐篷布交给承太郎后,转而去做一些更需要细致但不太费力气的活计,比如检查水源和食物的密封情况。
在众人的协作下,一个小小的营地很快就在破碎的镜子和岩石的背风处搭建了起来。
篝火被点燃,驱散着夜晚的寒意,也带来了一些光明和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