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在杜王町过往的日子(1/2)

第一百章

那伤口极深,边缘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暗紫色的撕裂状,皮肉是被巨大的力量硬生生劈开,伤口内部是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隐隐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属于死亡和腐朽的气息。

它不像活人的伤口会结痂愈合,它就那样永恒地、触目惊心地烙印在她的魂体上,诉说着她生命最后时刻遭受的极致痛苦与暴力。

“呜——!”康一在看到那伤口的瞬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猛地捂住了嘴巴,脸色惨白如纸,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恐与怜悯。

露伴的呼吸也骤然停滞,他死死盯着那道伤口,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直至攥住了自己的衣角。那伤口的惨烈程度远超他的想象,一种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满了全身。

梅戴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深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悲悯的痛色,那是一种对暴行的深刻厌恶和对受害者遭遇的沉重哀悼。他下意识地向前挪了半步,似乎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康一的视线,又或是想更清楚地确认那罪行的证据。

铃美痛苦地闭上双眼,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地传来:“他们的身上……带着跟这个一样的伤口——!”

她猛地转过身,重新拉好衣服遮住了那道永恒的伤痕,然后抬起头望向那片她看了十五年、承载了无数无声悲剧的天空,声音里充满了无力与悲愤:“飞向另一个世界的灵魂们,我虽然无法与他们交谈……但我看过好几次了……我很清楚那家伙的作风,我非常地清楚!”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三人身上,那眼神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那是属于生者的愤怒与属于亡者的执念交织而成的火焰。

“在我从小生长的杜王町……十五年来,他都在持续行凶……”她的声音哽咽了,带着对故乡最深切的爱与痛,“我觉得非常可怕……也觉得我的‘荣耀’,我记忆里那个和平美好的杜王町,正在蒙受污损!”

铃美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说出了最矛盾也最决绝的话语:

“当凶手被抓到的时候,我最喜欢的杜王町……会被说是‘杀人犯的城镇’,在全日本变得恶名昭彰——但就算如此,也必须尽快阻止那个凶手!不能再让他伤害任何人了!”

她的情绪激动起来,声音里带着绝望的预警:

“现在!他也盯上了某个人!但我却无能为力……这次到底又是哪一个人会受害什么的……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她几乎是嘶吼着,向眼前的三位生者发出了灵魂的拷问,那声音穿透了生与死的界限,重重砸在他们的心上:

“你们这些还活在这世上的人——不设法让这镇上恢复和平与荣耀,那到底有谁该肩负起这责任?!”

铃美那饱含血泪与十五年执念的控诉,如同沉重的铅块,坠入小巷死寂的空气里,一下子激起了一大片过往的灰尘。

康一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眶有些发红,显然被铃美话语中那份对故乡深沉却又痛苦的爱,以及那持续十五年的无声悲剧深深震撼。他用力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声音带着尚未平复的激动,有些颤抖却异常坚定地开口:“我……我知道了。我感到非常……震撼。虽然我只是个高中生,力量微薄,可是我必须……必须尽我一己之力!”他看向铃美,眼神里充满了少年人未经世事打磨却无比真诚的决心。

梅戴站在康一身侧安静地听着,他浅蓝色的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作为并非杜王町土生土长、仅仅暂居于此的过客,他本可以像露伴最初试图做的那样,以局外人的身份残忍地划清界限。然而他那颗历经生死、见证过太多黑暗与牺牲的心,无法对如此持续而残忍的暴行,以及受害者跨越生死界限的悲愿无动于衷。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铃美那双盈满悲伤与期盼的眼睛,没有慷慨激昂的誓言,只是用一种沉稳如磐石般的坚定语调清晰地说道:“我也会尽力。”这句话并非一时冲动的承诺,也绝对不会只是说说而已。这是梅戴基于自身能力和责任感的考量,意味着他会动用自己所能调动的资源和经验,去介入这桩陈年旧案与可能仍在持续的威胁。

“哼。”一声清晰的、带着冷意的嗤笑打破了这略显沉重的氛围。

岸边露伴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脸上挂着那副仿佛置身事外的疏离表情,他甚至没有看铃美,只是侧过头,视线落在巷角斑驳的墙壁上,语气凉薄得像是在评论一件与己无关的拙劣艺术品:“我劝你们还是别装好人了。不自量力地插手这种陈年旧案,招惹上隐藏在暗处的连环杀手?呵,要不然你们会麻烦死的,搞不好还会把小命搭进去。”

说完,他竟真的转过身迈开步子,作势就要朝着与铃美所指方向相反的巷子深处走去,那姿态决绝得仿佛一刻也不想再与这“麻烦”有任何瓜葛。

梅戴微微侧身,浅蓝色的高马尾随着他的动作轻晃,他看着露伴的背影,并没有出言阻拦,只是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了然。他了解这位漫画家的脾性,那尖锐的言语通常来看只是一种保护色。

果然,露伴没走出十步远,脚步便慢了下来,最终彻底停住。

他抬起一只手,摩挲着自己线条分明的下巴,然后用一种近乎自言自语、却又足够让身后几人听清的、漫不经心的腔调说道:“不过……换个角度想,追查一个潜伏了十五年、可能仍在活动的连环杀手,以此来寻找漫画的新题材——”他微微偏过头,眼角的余光似乎扫过了梅戴和康一,“或许还有机会能挖掘出一些非常规的、很有意思的情节呢……这听起来还不赖。”

这番话说得拐弯抹角,刻意将帮忙的动机包装成对素材的追求,但那欲盖弥彰的味道几乎弥漫了整个小巷。

康一看着露伴那副明明想参与却非要找个冠冕堂皇借口的别扭样子,忍不住凑到铃美身边。

铃美善解人意地微微弯下腰,康一便微微踮起脚尖,用手挡在嘴边,对着她耳朵的方向压低声音,用带着点无奈和提醒的语气悄悄说:“你可千万不要觉得他其实是个好人……这人性格恶劣,值不值得信赖还真的很难说呢。”

露伴虽然没听清康一具体说了什么,但看他那鬼鬼祟祟的样子和铃美脸上浮现的微妙笑意,立刻不爽地皱起眉,提高音量打断道:“喂你们两个!别在那里嘀嘀咕咕的!”他有些不耐烦地指了指旁边一个看起来和其他路口毫无区别的岔道,语气硬邦邦地问铃美:“出口是在这边吗?别浪费太多时间。”

铃美看着这性格迥异却最终都选择施以援手的三人,脸上凝重的悲伤似乎被冲淡了些许,她轻轻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部分背负了十五年的重担。

她直起身,对露伴露出了一个清浅却真实的微笑,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你们……我带你们到出口。”

铃美那句“我带你们到出口”如同在黑暗中划亮了一根火柴,瞬间点燃了康一心中积压已久的迫切,他几乎要跳起来了,激动地连声问道:“出口在哪里?在哪里?”

铃美转过身,伸手指向了那个他们数次经过、象征着绝望循环的深红色邮筒,语气肯定地说道:“邮筒前面,左转就是了。”

“太好了!”康一和露伴几乎是异口同声,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邮筒方向小跑过去,仿佛慢一步那出口就会消失似的。连续遭遇鬼打墙和亡魂现身的冲击,能离开这个诡异之地成了他们此刻最强烈的念头。

“先别急!”铃美连忙叫住他们,声音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郑重,“要从那里离开,有一个必须遵守的规则。”

梅戴原本也准备迈出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看向铃美,深蓝色的眼眸中带着询问:“规则……什么规则?”

铃美点了点头,详细说明道:“从邮筒前面转过去之后,往前走大约20公尺左右就是出口。”她顿了顿,目光逐一扫过三人,语气变得异常严肃,“你们要答应我,在走到出口之前,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听到奇怪的声音,感觉有人拍你们的肩膀,或者任何其他状况——都绝对、绝对不能回头看。”

露伴的眉头立刻拧紧了,他天性中的探究欲和对不明规则的反感让他直接追问:“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回头?”他需要逻辑,需要理由,而不是一个模糊的禁令。

铃美没有直接解释,而是弯腰轻轻摸了摸安静蹲坐在她脚边的亚诺鲁特硕大的头颅,大狗温顺地蹭了蹭她的掌心。

“这是阴阳两界的规则。”她直起身,语气带着一种古老的、不容置疑的意味,“这个就连亚诺鲁特都知道了,它每次和我徘徊到边界,都从不回头的。”

康一看着那只安静的大狗,虽然它脖颈上那可怖的伤口依旧渗着血,但它的确表现得异常镇定。他挠了挠脸颊,带着点不服气小声嘟囔,似乎想用这种方式给自己打气:“连、连狗都做得到的事,我是可以答应你……”

紧接着,露伴问出了那个关键的问题,也是梅戴同样关心的问题:“如果回头看会怎样?” 梅戴的目光也聚焦在铃美身上,等待她的答案。了解规则的边界和违反的后果,是风险评估的必要环节。

铃美直起身,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成分,她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回头,看向这边的‘我们’——也就是滞留此地的灵魂——就会被你们生者的视线‘捕捉’,从而被拉离这个交界,拉向你们所在的、属于活人的世界。” 她顿了顿,给出了更直白的后果,“换言之,我们的灵魂会被强行拖拽过去,而这个过程对于还活着的你们来说,就意味着……‘死亡’。”

“死亡”两个字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方才因为找到出口而略显轻松的氛围,小巷里的温度都似乎下降了几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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