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静谧(1/2)
卡拉奇港咸湿的海风,吹不散左耳里持续不断的、低沉的嗡鸣。
梅戴微微蹙着眉,伸手将浅灰色的头巾又裹紧了些。
并非仅为了抵御清晨微凉的海风,更是试图隔绝掉一部分过于嘈杂的世界。
在他的感知里,现在的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波动的水幕。
船只引擎的轰鸣被扭曲成模糊的闷响,海鸥的鸣叫变得破碎,甚至连身边波鲁那雷夫元气十足——或者说是试图表现得元气十足——的说话声,也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而这些都需要他格外集中右耳的注意力才能勉强听清。
“……所以说,这船看起来还挺结实的嘛。虽然比不上豪华游轮,但总比在沙漠里吃沙子强,对吧,梅戴?”波鲁那雷夫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梅戴的胳膊,引导他踏上连接渡轮与码头的狭窄舷梯。
波鲁那雷夫的动作比平时收敛了不少,但那份天生的热情依旧透过相触的手臂传递过来。
梅戴勉强点了点头,动作轻微到几乎看不出来。
“……嗯。”一个极其简短的单音从他有些干涩的喉咙里溢出,同时波鲁那雷夫还看见了梅戴微笑着的唇角。
每一下心跳似乎都牵扯着左耳深处隐隐作痛,让梅戴不得不放缓呼吸,以适应这持续的、令人晕眩的不适感。
他现在的大部分精力都在用于维持身体的平衡,以及努力过滤掉那些因听觉失衡而变得扭曲混乱的感官信息。
“慢点走,不着急。”花京院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温和而稳定。
他并没有伸手搀扶,只是保持着一步左右的距离,时刻待命着,紫罗兰色的眼眸来回观察着梅戴的状态和船上的环境。
“船舱已经安排好了,虽然不大,但很干净,你可以在这几天里好好休息。”
梅戴再次微微颔首,表示听到了。
他能感觉到花京院的视线,那目光中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沉静的关切和理解,这让他原本十分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丝。
走在前面的乔瑟夫正和一位船员模样的男子用带着流利的英语交谈着,似乎是在最后确认舱位和航行时间。
老绅士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洪亮,仿佛想用这种方式驱散一些凝重的气氛。
乔瑟夫也会偶尔回头瞥一眼队伍末尾的梅戴,眉头间带着不易察觉的忧虑。
而最后一位……
梅戴的目光微微偏移,落在了那个走在最后的高大身影上。
承太郎双手插在裤兜里,帽檐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全部表情。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走着,步伐沉稳,却无形中落在所有人的后方,将整个队伍以及队伍里最虚弱的点,都纳入了自己的警戒范围。
承太郎并没有直接看向梅戴,但梅戴始终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专注的注意力笼罩着自己,仿佛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第一时间被那双锐利的眼睛捕捉到。
这种被别人默默关注的感觉,奇异地带来了一丝安全感。
终于踏上了渡轮微微晃动的甲板,海风的气息更加浓郁了。
引擎启动的低沉震动透过甲板传来,让梅戴的左耳又是一阵不适的胀痛。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隔着头巾用手指轻轻按压住左耳附近的区域,试图缓解那份压力。
“很难受吗?”波鲁那雷夫立刻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语气变得紧张起来,“要不要先坐下来?还是我去问问乔斯达先生有没有止疼药?”
“……不用了,简。”梅戴轻声拒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只是……有点不习惯震动。”
他尝试着深呼吸,努力去适应、而不是抗拒这种移动中的新环境。
梅戴知道,不能因为他而耽误整个行程,而接下来的路,他必须学会与这份不适共存了。
“我们的舱室在下面,跟我来。”花京院适时地开口,在前面引路,“甲板上的风越来越大了,下面或许还会暖和一些。”
波鲁那雷夫连忙继续搀扶着梅戴,跟着花京院向船舱走去。
承太郎也迈步跟上,他的身影在略显狭窄的船舱通道里显得更加高大,几乎挡住了后方照射进来的所有光线,却也隔断了从甲板吹来的冷风。
梅戴被安置在一个靠内侧的、相对安静的铺位上。
他靠着冰冷的金属舱壁,缓缓坐下,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
梅戴闭上眼睛,努力将注意力从左耳的嗡鸣和疼痛上移开,转而专注于倾听——
引擎有规律的轰鸣、船体破开海浪的哗哗声、远处模糊的人声……
这些声音依旧有些遥远和失真。
像是平时他可以轻易听见的呼吸声、心跳声,目前来说根本无从察觉。
这让他很不安,但也没有办法,只能给自己心理暗示说可以放心在这里休息。
梅戴缓缓吁出一口气,让自己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下来。
波鲁那雷夫在他旁边的铺位坐下,床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嘿,感觉怎么样?这摇晃还挺带劲的,像不像躺在摇篮里?”波鲁那雷夫用轻松的语气说着,想让梅戴开心起来。
梅戴弯了弯嘴角,这就算是回应。他知道波鲁那雷夫在努力调节气氛,但这样确实有效,梅戴还挺高兴的。
“还……可以。”他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被引擎声盖过去了,“需要……适应一下。”
花京院把水壶递了过来,动作总是那么恰到好处的体贴:“喝点水吧,乔斯达先生还兑了一点电解质粉末,对恢复有好处。”
梅戴接过水壶,小口地抿着微带甜味的水。
冰凉液体滑过喉咙,暂时压下了些许不适。
而承太郎并没有在舱内停留太久,只是在门口确认了一下情况,便又退出去了。
乔瑟夫很快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spw的医疗包。
“好了,伙计们,换药时间到咯。”乔瑟夫伸手扒拉扒拉波鲁那雷夫的肩膀,示意他往旁边靠靠给自己留出来点地方。
波鲁那雷夫也是顺从地挪了挪屁股,坐到另外一边去了。
乔瑟夫熟练地拆开梅戴耳上的旧敷料,然后手脚麻利地把他的耳廓清洗了一下。
消毒药水的味道弥漫开来,梅戴的身体因为些微的消毒水刺痛而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他抿着嘴,脸颊肉微微鼓了起来。
看来在忍着呢。
波鲁那雷夫看着梅戴的表情不由得想着,也下意识地也屏住了呼吸,好像疼的是他自己一样。
花京院则移开了视线,专注于整理背包,给予了梅戴一些隐私空间。
“恢复得还不错啊,没有发炎的迹象。”乔瑟夫仔细检查后,稍稍松了口气,一边贴上新的无菌敷料一边说,“但耳朵里面和大脑的损伤还需要时间,这种东西是急不得的。这段时间还是得像之前那样就行,尽量让左耳休息,别勉强去听。”
梅戴轻轻“嗯”了一声。
自从把[恋人]赶出去后,自己的脑袋附近都一直存在着一层薄薄的寂静领域,像是保护措施似的。
而如今他不怎么能听到声音的原因之一,也是这个。
不过在确保自己可以接受的情况下慢慢取消维持领域的力量,然后再慢慢适应,直到领域彻底消失就好了——之前就是这么做的,梅戴算得上是轻车熟路。
换完药后,一阵强烈的疲惫感袭来。
药物的轻微镇静作用和身体的自愈机制共同作用,梅戴的眼皮很快沉重起来。
波鲁那雷夫和花京院见状,都默契地降低了交谈的音量。
“你可以休息,我们就在这。”花京院轻声道。
波鲁那雷夫也拍了拍胸口,牙齿很白:“放心睡,我先去甲板上赶海鸥了,保证不会让它们吵到你。”然后他立刻起身,一溜烟出了舱门,居然十分“守信用”地去驱赶海鸥了。
本来没有想休息的,但在这种氛围里的梅戴根本抵挡不住倦意。
……
不知过了多久,梅戴在一片温暖的昏暗中醒来。
舱壁上的小圆窗透进夕阳金色的光芒,在海面上拉出长长的、跳跃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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