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在杜王町请家长的日子(2/2)
“梅戴——!!!”
一声撕心裂肺、几乎不似人声的尖啸从裘德喉咙里迸发出来。那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置信、滔天的愤怒和瞬间将他淹没的恐惧。
他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整个世界仿佛在他眼前碎裂、崩塌。
总是带着温和笑容、会耐心听他抱怨、会给他拥抱、是他唯一绝对信任和依赖的梅戴……就在他眼前,被……被这个该死的给……就连[圣杯]也消弭了。
鹤田研子自己也愣住了。
她看着被“切割”开的梅戴,看着那非自然的平滑切口和内部奇异的光景,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她只是想突破防御,只是想制造一个足够分量的“威胁”来逼迫对方解除这个梦境,她根本没想……或者说,她的理性还没来得及计算出会造成如此具象化的结果。
更让她心惊的是,她能感觉到,这个由她产生的新造物造成的这种切割状态极其特殊,它并非纯粹的物理伤害,更像是一种基于逻辑断裂的概念性效果。
如果此刻她贸然解除能力,那种被强行“分离”的状态可能会瞬间演变成无法挽回的真实创伤了。
必须将计就计!
她强行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和生理上的不适,猛地抬头看向状态明显不对的裘德,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冰冷的语调,试图抓住这唯一的筹码:“看到了吗,裘德·沃斯!立刻解除这个梦境!否则……”她的话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向梅戴被分开的躯体,“下一次就不会这么完整了!”她在虚张声势,内心却充满了不确定性,甚至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悔意。
然而,她预想中裘德可能会崩溃、会哭喊、会屈服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那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之后,裘德就突然安静了下来。
极致的愤怒和恐惧明显超过了他心智所能承受的阈值,反而引发了一种近乎宕机后的强制重启。他所有的表情从脸上瞬间褪去,变得一片空白,如同精致却毫无生气的人偶。
只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深处仿佛有风暴在凝聚,然后冻结,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黑暗。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视线第一次真正地、完全地聚焦在鹤田研子身上。那目光不再是孩子气的愤怒和嘲讽,而是一种冰冷的、仿佛在审视一件死物的漠然。
“……你觉得我做不到把他‘治好’这种事情吗?”裘德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丝毫起伏,与他刚才的尖叫判若两人,“你好像,从始至终,都很轻视我一样。”
他轻轻抬起了手,甚至没有去看梅戴的方向。
就在他抬手的同时,天空的方向落下层层叠叠的乌云,以梅戴为中心缓缓聚拢住那被平滑切开的、即将错位分离的两半躯体,仿佛被一双手轻柔地托住,然后严丝合缝地重新拼接在了一起。
切口处莹蓝色的光点和声波纹路和血肉如同活物般流动、交织、融合,瞬间弥合如初,甚至连衣服都没有一丝破损的痕迹。
梅戴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好像恍惚了一秒钟,恢复如初后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仿佛刚从一场短暂的眩晕中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被切割过的位置,脸上带着一丝困惑,似乎不明白刚才那一瞬间的异样感从何而来。
在梦境中,只要他愿意,只要信念足够强大,只要不是基于更深层规则的概念性伤害,一切物理层面的创伤都可以被瞬间修复,甚至被从未发生。
梅戴意识到了不对,他赶紧抬头去看裘德,抬高了声音去叫他:“裘德!”
但梅戴的恢复和叫喊并没有让裘德的表情有任何缓和。
恰恰相反,亲眼目睹梅戴被伤害的过程,哪怕只是瞬间的、并且被立刻连接上了的假象,已经彻底窥见了裘德内心深处最敏感、最不容触碰的逆鳞。
他对于鹤田研子的排斥和敌意,已经不再是简单的“不喜欢”或者“理念冲突”,而是升华到了一种近乎本质性的、冰冷的厌恶。
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起了一个弧度,可那不是一个笑容,里面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近乎崩坏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
“哈哈……”一声轻飘飘的、带着诡异回音的笑声从裘德喉间溢出,“很好玩,是吗?在我的世界里,动我的人?”
他周围原本只是冰冷抽象的几何迷宫,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黑白棋盘格扭曲、融化,重新凝固成更加尖锐、更加不规则的形状;墙壁上开始浮现出模糊扭曲的人脸轮廓,发出无声的哀嚎;灰白色的“天空”开始渗出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般的纹路……整个梦境空间,因为裘德情绪的剧烈波动,开始朝着更加诡异、更加不稳定的方向倾斜,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裘德此刻真正地被触怒了。
而一个被触怒了的神只,在他自己掌管的领域里会做出什么事情,无人可以预料。
鹤田研子看着眼前这超乎理解的一切,以及裘德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她可能犯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错误。
她脚下的棋盘格地面瞬间软化,变成了一片黏稠的、深不见底的黑色泥沼,无数只由阴影构成的、冰冷枯瘦的手臂猛地从泥沼中伸出,死死抓住了她的脚踝、小腿,强大的力量将她向下拖拽。
与此同时,周围那些扭曲的、浮现着哀嚎人脸的墙壁开始向内挤压,尖锐的棱角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噪音,仿佛要将她碾碎在这片意识的牢笼之中。
“呃!”鹤田闷哼一声,挣扎着想要摆脱阴影手臂的束缚,但那力量远超她的想象了。
刚刚成型不久的镜片替身似乎也受到了梦境规则变化的压制,其周身流转的刀片旋涡速度明显减缓,那不断旋转的几何棱锥也出现了瞬间的凝滞,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
它斩向那些阴影手臂,但刀锋划过,却如同斩入虚空,手臂只是微微波动便再次凝聚。
“一文不值的挣扎。”裘德悬浮在半空中,冷漠地俯视着在泥沼中挣扎的鹤田,那双黑黢黢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波澜。
挤压而来的墙壁上那些模糊扭曲的人脸突然变得清晰——赫然是鹤田自己的面容,无数个“她”带着或嘲讽、或哭泣、或愤怒的表情,齐声开口,声音重叠,如同诅咒般在她脑子里回荡。
“逻辑!规则!控制!错误!错误!错误!”
“你什么都掌控不了!”
“连你自己都无法理解!”
“你才是那个‘不合逻辑’的存在!”
这精神上的冲击远比物理压迫更让鹤田感到崩溃,理性堡垒在这些直接攻击其核心信念的噪音面前开始剧烈动摇。她脸色惨白,呼吸急促,试图闭上眼屏蔽这些声音,但那些话语如同尖锥,直接刺入她的脑海。
“停下……!”她终于忍不住低吼出声,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沙哑。
“停下。为什么。”裘德歪了歪头,脸上那崩坏的笑容扩大了些许,“你不是最喜欢‘分析’和‘解构’吗。现在轮到你自己被‘分析’了,觉得开心吗。”
“裘德!”
梅戴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严厉,带着一股坚定的力量,他挣脱了刚才那一瞬的恍惚,费力地快步走到泥沼边缘,他深蓝色的眼眸紧紧看着裘德:“看着我,裘德。看着我。”
裘德那空洞的视线缓缓移向梅戴。
“这不是你。”梅戴一字一句地说道,他穿透那层冰冷的外壳走到泥沼的中央,“我知道你很生气,很害怕。但我在这里,我没事。看看我,裘德,我完好无损。”
他张开双臂,展示着自己确实毫发无伤的身体,试图用自身的存在来安抚裘德失控的情绪:“愤怒和报复不会解决任何问题,只会让一切变得更糟。”
梅戴并没有为鹤田说话,可只要有人横在他和她之间,裘德就控制不住地把这一切往更坏的方向想。
“她在我面前伤害了你。”裘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戾气,“这个女的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代价就是让这里彻底变成一场噩梦吗?”梅戴没有退缩,他抬着头看着裘德,胸口缓缓起伏,“让愤怒吞噬你?让你变成我不认识的样子……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裘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