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在杜王町踌躇的日子(1/2)

第六十一章

背靠着冰冷的病房门板,梅戴轻轻吁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微微发烫的耳根。

这个人……哪怕躺在病床上,其言语的杀伤力也丝毫不减啊。

在门外稍微平复了一下被搅乱的心绪,梅戴才迈步朝医院楼下走去,来到一楼大厅,果然看到承太郎和三个少年还等在那里。

承太郎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独自站在稍远处的窗边,帽檐压得很低,望着窗外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但周身那股低气压已经消散了不少,仗助、康一和亿泰则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

看到梅戴下来,三个少年立刻围了过来。

“德拉梅尔先生,没事吧?”亿泰粗里粗气地问。

“那个嚣张的家伙没再说什么怪话吧?”仗助也是一脸不放心。

“没、没有。”梅戴下意识地避开了仗助探究的目光,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温和,“只是简单道别而已。时间不早了,你们也快点回家吧,别让家人担心。”

三个人见状,也知道大人们好像还有话要说,便乖巧地点头,康一和亿泰向梅戴和承太郎道别后,拉着还有些不想走的仗助一起离开了医院。

大厅里只剩下梅戴和依旧站在窗边的承太郎。

梅戴缓步走过去,在承太郎身边站定,两人沉默了片刻,窗外是杜王町华灯初上的景色。

“还在生气?”梅戴轻声问道,语气带着些许试探。

承太郎哼了一声,没有转头,但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似乎减弱了些许:“……没有。”他沉声道,语气里依旧带着浓浓的坚决,“但那个漫画家,仍需要重点监控。”

“我明白你的顾虑。”梅戴知道他在口是心非,却也只能无奈地笑着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顺着话往下说,“但他已经做出了承诺。给他一次机会,也给我们省去一些麻烦,好吗?”他侧过头,看向承太郎帽檐下的侧脸,“毕竟,杜王町的‘日常’里,多一个清醒的观察者,总比多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要好。”

“那家伙……不可信。”承太郎沉声道,语气里依旧带着不认同。

“我明白,但至少短期内他应该会安分一些?”梅戴顿了顿,转移了话题,也暂时将刚才在病房里那个令他有些窘迫的问题抛在了脑后,“走吧,随便走走?或者……你晚上有安排吗?”

承太郎这才转过来,微微低头看了梅戴几秒钟,似乎是在评估他刚刚说的那段话,又像是在确认梅戴确实没有因为此事而受到更深的影响。

良久后,他眼神里的锐利才缓和了许多:“没有。”然后梅戴看着他的瞳孔转了转,承太郎伸出手从他的臂弯里接过装着采集器的密封箱,“我帮你拿。”

梅戴的眼睛笑得弯弯的,顺从地把那个不怎么重的密封箱放到他手里,然后率先转身迈步向外走去,承太郎跟上他,两人并肩走在杜王町渐暗的街道上,一时无话。

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气氛被风吹散,缓和了不少,不过梅戴现在要做的更重要的是安抚好身边这个显然还有些在气头上的男人。

两个人随着人群的流动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走到天边变得更暗了一些后,梅戴继续尝试缓和气氛:“说起来,折腾了这么久都有点饿了。我记得上次被仗助带着去过的一家的料理很好,我有点想念托尼欧主厨的手艺了,而且听说他的餐厅最近有限定的海鲜意面。”他巧妙地转换了话题,“不如……我们晚餐就去那里解决?我请客,就当是感谢你刚才……嗯,为我出头。”

承太郎放慢脚步转头看向梅戴,路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轮廓,那双浅绿色的眼眸在阴影中显得格外深邃。

最终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彻底放松下来。

“……随你。”他变相妥协了,为了岸边露伴的事情,也为了梅戴的提议,语气虽然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其中的怒意已经消散,“不过,一旦他有任何越界行为,我会亲自处理。”他当然知道梅戴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这段谈话并不像是表面看来那样简单。

“嗯,那是自然。”梅戴的唇角弯起一个清浅而安抚的弧度,知道这已经是承太郎最大的让步了,他暗暗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更真切一些的笑容,“那走吧,我知道路。”

于是两人调转方向朝着托尼欧的餐厅走去,街道两旁店铺温暖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渐渐将之前的紧张与不快彻底冲刷淡去。

至少在这个晚上,杜王町的“日常”还在继续,而能与人并肩分享一顿温暖的晚餐,本身就是一种难得的安宁。

……

托尼欧的餐厅一如既往地弥漫着令人心安的食物香气,暖黄色的灯光洒在木质桌椅上,营造出一种与外界隔绝的温馨氛围。

两人坐在他们都喜欢坐的靠窗位置,面前摆着托尼欧刚刚才端上来的特制开胃菜和两杯清水。

承太郎用餐叉慢条斯理地拨弄着盘中的橄榄,似乎在组织语言,他抬起眼看向坐在对面垂着眼一边出神一边嚼着圣女果的梅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语气听起来尽量随意,但那双浅绿的眼睛里却带着一点认真:“在我们离开之后,”他开口,声音在餐厅舒缓的、淡淡的背景音乐里显得低沉,“在我们离开后,那个岸边露伴……有没有再对你说什么话?”

他担心的重点显然是露伴那种无所顾忌、擅长洞察并刺激他人弱点的态度,可能会接触到梅戴内心深处某些不愿被触及的角落,或者引发不必要的情绪波动。

他了解梅戴远超常人想象的坚韧,但在承太郎看来,有些伤害本就可以避免。

梅戴正小口啜饮着清水,闻言动作微微一顿,他放下杯子,深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浮现出几分无奈和一丝被逗乐的笑意,他想到了离开前那个让他措手不及的问题。

可等到现在,吹了吹晚风之后冷静下来的他并不认为那是个需要严肃对待的事情,更不认为那是什么“刺激”,反而觉得露伴的脑回路清奇得有些滑稽了。

梅戴也没想到承太郎会特意问起这个,而且似乎很在意的样子。

“说过什么话嘛……”梅戴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有些冰凉的杯口,微微歪头,浅蓝色的发丝滑过肩头,唇角弯起一个略带调侃的弧度,好像真的在回忆一件有趣的事情似的,他带着点戏谑的口吻说道,“说起来,在我要离开病房之前,他倒是突然问了一个……挺出人意料的问题。”

他抬起眼,看向承太郎,眼神清澈,带着一种纯粹分享趣闻的神情,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在对方心里激起怎样的反应。

“他说……”梅戴模仿着露伴那时故作随意的腔调,但声音放轻了些,带着点玩笑的意味,“‘那个男的,叫空条承太郎是吧。他是你男朋友?’”

话音刚落,梅戴自己先忍不住低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浅蓝色的发丝随之轻颤:“真是……完全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我当时都差点宕机了。”

他不知道自己抛出了一个怎样的炸弹,只是纯粹觉得这个问题来得突兀又荒谬,带着岸边露伴式的、不顾他人感受的直白,应该很符合承太郎想要打听的“标准”。

梅戴抬眼看向承太郎,眼神清澈,带着分享完一个趣事后的轻松,等待着对方的反应,还预期着承太郎也会对此嗤之以鼻。

不出梅戴所料,空气凝滞了一瞬。

“……”承太郎捏着餐叉的手指收紧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

帽檐下的阴影很好地遮掩了他眼中瞬间闪过的复杂情绪——那里面有错愕,有一丝被冒犯的不悦,还有更深层的、一种被猝不及防戳破某种心事的僵硬。

他的动作停顿了,甚至连呼吸都似乎漏掉了一拍,而那情绪复杂地出现又迅速地消逝了,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只有那喉结滚动了一下,但在梅戴能看见的视角里,承太郎的嘴角依旧是那副惯常的、平直的样子。

承太郎沉默了两秒,才微微抬起头看向梅戴,然后目光从他带着笑意的脸上移开,落在了面前的餐盘上,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许,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无聊的问题。你怎么回答的?”

梅戴笑了一声,完全沉浸在自己觉得“这问题真荒唐”的情绪里,并没有捕捉到承太郎这细微的异常。

他又低下了眼睛,笑着轻轻摇了摇头,他拿起叉子,继续叉起来了一颗圣女果语气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这还用问吗”的语气轻松地继续道:“我当然立刻否认了。我跟他说‘当然不是。承太郎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我们之间不是那种关系’。”

“不过他好像不太相信的样子,还说什么‘不是吗?那为什么他刚才那么生气’什么的……我不知道他那个奇特的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真是个奇怪的人,对吧?”梅戴耸了耸肩,语气里带着点对露伴天马行空思维的无奈,以及对自己被卷入这种桃色传闻的些许好笑。

他看向承太郎,眼神坦荡,带着点“你也觉得很好笑吧”的意味,补充道:“可能是因为你之前表现得比较激动,所以他才会误会吧?不过我已经跟他解释清楚了。”

听到梅戴如此迅速、清晰且不带一丝犹豫的否认,尤其是那句“非常重要的朋友”,承太郎紧绷的下颌线条微微松动,但眼底深处那抹难以察觉的微光却悄然黯淡了几分,心底某个角落,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酸闷悄然蔓延开。

他转了转手里捏着的叉子,把橄榄扒拉到了盘子边缘,拉低了帽檐,将大半张脸都隐藏了起来。

“啊……是吗。”承太郎应了一声,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带着一种听不出情绪的平淡结束了这个话题,“果然只会说些无聊的废话,不用理他。”

梅戴见承太郎反应平淡,只当他也觉得这个问题无稽,便也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托尼欧今天推荐的特色菜。

承太郎沉默地听着,偶尔应和一声,但心思显然已经飘远了。

梅戴那坦荡的、毫无杂念的否认,实在是让人在意。

梅戴在感情方面异常迟钝,或者说,是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恢复、任务和照顾他人上,可能真的从未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

承太郎早就知道也早该接受:不把这种事情挑明说出来,恐怕对方一辈子都很难往那方面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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