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在杜王町几微之先的日子(2/2)
视觉和认知带来的强烈冲击让梅戴双腿一软,几乎无法站立,猛地伸手扶住了身旁康一的肩膀才勉强没有倒下。
他低下头,浅蓝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他瞬间失血的惨白面容,全身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想开口阻止,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了一样,嘴唇翕动了两下,却连一个音节都未能发出。
赶忙扶住他的康一同样惊恐万分,他能清晰地看到劫匪和女店员腹部那凭空出现的、贯穿性的空洞。
他吓得魂飞魄散,尖声大叫:“洞!他们的身体开了一个洞啊啊啊!怎么回事?!”
而就在这骇人的景象中,那粉色替身的拳头,正紧紧地握着原本应该刺入女店员腹部的匕首刀身,将它定格在了破坏与拯救的临界点。
下一秒,它猛地将拳头从两人身体中抽出,如同出现时一样突兀地消失在仗助身边。
仗助脸上的怒火丝毫未减,他上前一步,不善地盯着因这超常现象而彻底傻眼的劫匪,怒声道:“说什么把你惹火了……这才是我要说的话啊,你这混蛋!”
他抬手,有点粗暴地摁住还有些发懵的女店员的肩膀,一把将她从劫匪的钳制中向后推去,让她与劫匪彻底拉开了距离。
“诶……?”女店员踉跄几步站稳,下意识地摸向自己本该被刺穿的腹部,又摸了摸刚才被匕首抵住的脖颈,结果全都完好如初,甚至脖子上原本应该很痛的血痕也没有了。
想象中的剧痛和生命流失感并未到来,她茫然地喃喃:“好像完全,没怎样……?”
康一尽力支撑着浑身发软、状态明显不对的梅戴,紧皱着眉头看向那边诡异的情形,这样的“修复”场景让他瞬间想到了白天那只被砸坏又恢复了的乌龟,一股战栗顺着脊背爬升,他不敢置信地低语:“恢复了?又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然而,那名抢匪的状态明显就没有女店员那么幸运了。
他虽然腹部外表看起来完好无损,但皮肤之下却清晰地凸起了一个狭长的、硬物的轮廓——正是那把本应刺入女店员身体的匕首的形状。
他惊恐万状地低头看着自己肚皮上那诡异的凸起,双手颤抖着却不敢触碰,发出不成调的哀嚎:“刀……刀在我的肚子里面!为、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仗助死死盯着他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眼神冰冷,语气隐隐透着怒意:“到监狱的医院里,再请外科医生帮你拿出来吧。”
巨大的生理和心理压力,加上这完全无法理解的超常现象,彻底击垮了抢匪的神经。
他双眼一翻,喉头发出“咯咯”几声怪响,直接脱力瘫软了下去。
“抓住他!”周围的警察虽然同样满心疑惑,但训练有素的本能让他们立刻一拥而上,迅速将倒地不起的抢匪制服,铐上了手铐。
仗助看着抢匪被警察牢牢摁在地上,心中那股因发型被辱而燃起的怒火才稍稍平息。
他刚想转身回到梅戴和康一身边,查看一下他们的状况,就听到身后按住抢匪的警察那边传来一阵骚动。
“喂!他怎么了?张开嘴在干嘛……抽搐吗?”
仗助心中警铃大作,猛地回头,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在被按倒在地的抢匪身上。
只见那抢匪双目圆睁,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大到了一个近乎撕裂的程度,而紧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一道蓝色的、如同液态水流般的不明物质,正从他的口腔中缓缓钻出。
那东西蠕动着,挣扎着,最终完全脱离了抢匪的身体,像一滩有生命的粘稠液体般“站”在了地上。
就在它完全显形的那一刻,仗助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一下子认出了这个东西。
那诡异的形态、那非人的质感,正是今天早上,承太郎给他看的那张诡异念照里拍到的家伙。
这个蓝色的替身钻出来后,竟还转向仗助,用一种非人的、带着滋滋杂音的腔调开口说话了:“没想到……在这种地方,除了我以外,还有别的替身使者。”
它浑身散发着令人不适的阴冷戾气,伸出一根如同水流凝聚而成的手指,直指向仗助:“我正附在这男人身上,愉快地在抢东西咧……你竟敢妨碍我。”
仗助眉头紧锁,低声嘀咕:“这家伙……是那张照片上的……”
然而,那浅蓝色的替身似乎并无意立刻开战。
它说完威胁的话语,身形猛地一缩,如同融化的冰块般,迅速流向路边,钻进了人行道边缘一个通往地下、布满铁锈的下水道格栅孔洞里。
“喂!”仗助见状,立刻快步跟了过去,蹲下身紧盯着那黑黢黢的洞口。
就在它那液态的身体完全没入下水道的前一刻,那带着回音、仿佛从深渊传来的声音再次飘出:“接下来……我决定要盯着你了……”
“……我随时随地,都在盯着你哦。”
那声音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仗助的听觉神经。
仗助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头顶,被这种藏头露尾的威胁彻底激怒,他对着下水道口吼道:“说什么,你这混蛋——!”
但话音未落,那浅蓝色的身影已彻底消失在黑暗的排水系统中,只留下空洞的回响和一股若有若无的、如同铁锈和水藻混合的腥湿气味。
“啧!”仗助有些不甘心地咂了下舌,拳头紧紧握起,盯着那幽深的洞口。
就在仗助还对着下水道口咂舌、心中警醒着那个潜藏敌人的威胁的时候,几名警察互相使了个眼色,悄然从侧后方靠近。
虽然他们完全没看懂刚才发生了什么,但眼前这个高大的少年无疑是制服劫匪的关键人物,同时也可能使用了某种他们无法解释的、或许具有危险性的手段。
“小子,抱歉,也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一声低喝,两名警察趁仗助注意力分散,猛地扑上前,一人一边熟练地扭住了他的胳膊。
“诶警察先生,等一下啊,我只是——”仗助猝不及防,挣扎着喊道,但他毕竟只是个高中生,面对训练有素且人数占优的警察,加上心里还记挂着那个逃走的替身,一时竟被压制住了。
“我们知道,但过程太奇怪了!必须回去说清楚!”
……
时间在混乱的调查与询问中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染上了橙红与靛蓝。
直到傍晚时分,梅戴才勉强熟练地办完了相关手续,将涉嫌“使用不明手段制服嫌犯”的仗助从警局里带了出来。
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下午那刺激性的、血肉被贯穿的一幕,对他尚未完全恢复的身心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在等待和交涉的过程中,他甚至需要不时避开人群,在安静的角落深呼吸来平复翻涌的不适。
康一则在梅戴再三保证“我没事,这里交给我就好。你先回家免得家人担心”之后,才带着满腹的忧虑独自离开了。
走出警局大门,傍晚微凉的空气拂面而来。
两人沉默地走在渐渐亮起路灯的街道上,气氛有些凝滞。
仗助几乎是一路都在侧着头偷偷观察梅戴的反应。
他看着梅戴衣服下面因为深呼吸而明显一起一伏的胸口。
看着梅戴抬起那只骨节分明、肤色偏白的手,用手掌轻轻贴住自己似乎仍有些缺乏血色的冰凉脸颊,像是在借由掌心的温度让自己回神。
他看着梅戴一直目视前方、显得有些迷茫的深蓝色眼睛,以及那在暮色和路灯交错的光线下,像落雪的蝴蝶翅膀般又长又漂亮的浅蓝色睫毛。
此时梅戴的沉默,比任何责备都让仗助感到不安和紧张。
他宁愿梅戴像承太郎那样直接训斥他,也不想面对这种好像隔了一层无形屏障的安静。
这种安静让仗助心里七上八下,比面对那个蓝色替身时还要难受。
他终于忍不住,带着点笨拙的歉意,率先打破了僵局:“那个……先生,对不起,我……”
就在这时,梅戴停下了脚步,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终于说出了自离开警局后的第一句话,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后怕:
“仗助。”
仗助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看着他:“是……”
“……不可以那样了。”梅戴继续说道,目光终于聚焦在仗助脸上,那眼神里弥漫着浓郁的后怕,还有关切。
没有指责,没有愤怒,只是这样一句带着关切和忧虑的劝阻。
“不能再那样……不计后果地冲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