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DIO的世界(三)(2/2)
砰。
一声异常沉闷、仿佛被厚厚绒布包裹住的碎裂声响起。
那声音甫一出现,就如同水滴落入海绵,被周围某种无形的、贪婪的领域瞬间吸收、消弭殆尽,几乎没能传出他们几个人的范围。
玻璃碴和木屑随之簌簌落下,整个过程安静得诡异,仿佛一场默剧。
这正是梅戴在意识彻底沉沦前,凭借近乎本能的坚韧和最后一丝残存的精神力,顽强维持着的寂静同化的效果。
这个以他自身为中心展开的静音结界,在此刻成了他们秘密撤离的最大依仗,完美地吞噬了所有可能暴露行踪的声响,如同一层无形的庇护所,将他们与潜在的危险隔绝开来。
两人短暂地对视一眼,多次的并肩作战早已铸就了无需言语的默契。
承太郎率先行动,他抱紧怀中昏迷的梅戴,双腿微屈,随即如同划破稀薄夜色的鹰隼,纵身从缺口处一跃而下。
动作精准而充满力量,下落的轨迹稳定得惊人,落地时,他的膝盖巧妙地弯曲,最大程度地缓冲了冲击力,确保怀里的梅戴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额外的震荡。
波鲁那雷夫紧随其后,背着体型高大的阿布德尔,他的动作因负重而略显沉重,但依旧干脆利落。
他稳稳落地,没有发出任何一声轻微的闷响,因为这声音也同样被寂静同化的领域悄然吞噬。
早已在下方阴影中焦急等待的花京院立刻迎了上来。
看到承太郎和波鲁那雷夫都安然无恙,并且成功带回了重伤的同伴,他明显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些许。
然而,在花京院看清承太郎臂弯中梅戴那了无生气的苍白面容和残缺的手臂时,他脸上的凝重之色瞬间重新冻结,甚至更加深沉。
他张了张嘴,本能地想要开口催促,却惊愕地发现没有任何声音从自己喉咙里发出。
墨镜后那双紫罗兰色的眸子因诧异而微微睁大,随即立刻明悟,目光下意识地、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敬佩,投向了静静躺在承太郎臂弯里的梅戴——大概也是他,在昏迷中依旧在守护着大家。
片刻的怔忡后,花京院抿紧了嘴唇,放弃了无用的发声,转而通过替身使者的意识连接,将信息清晰地传递了出去:
快走吧,乔斯达先生应该已经安排好了。
紧接着,花京院十分负责地、如同最警觉的哨兵,再次快速而仔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愈发深沉的夜色,确保没有不速之客被这无声的撤离所惊动。
没有片刻的停留,承太郎稳稳抱着梅戴,波鲁那雷夫背着阿布德尔,与负责断后和警戒的花京院一起,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迅速而无声地消失在dio宅邸外围那片浓重的阴影之中,朝着与乔瑟夫约定的安全汇合点疾行而去。
在开罗的一处隐蔽安全屋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
临时改造的医疗区内,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像是倒计时的秒针,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门外走廊,或靠墙站立,或不安踱步的几人身上都多少带着战斗留下的、难以掩饰的疲惫。
沉默像厚重的帷幕笼罩着他们,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偶尔衣物摩擦的窸窣声点缀其间。
“该死……”波鲁那雷夫终于忍不住低咒出声,一拳轻轻砸在身边的墙壁上,又立刻意识到不能制造噪音而硬生生止住动作。他烦躁地抓了抓银发:“还要等多久?里面一点消息都没有。”
承太郎靠在对面的墙上,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姿态看似放松,但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安静点,波鲁那雷夫。”低沉的声音从帽檐下传出,“急也没用。”
花京院靠在窗边,撩开百叶窗的一角向外望去,开罗的夜色深沉,远处城市零星的光点无法驱散逼近的危机感。
“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轻声说,紫色的眼眸里满是忧虑,“离日落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dio在暗处,每拖延一分钟,他的优势就扩大一分。”
乔瑟夫双手紧握,指节泛白,他站在手术室门口最近的位置,眉头紧锁,岁月的皱纹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深刻。
“我知道……我知道……”他喃喃道,像是在回答花京院,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但我们必须确定他们的状况。”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了。
穿着无菌服的医疗负责人走了出来,脸上带着长时间高度集中后的疲惫,他摘下眼镜,用力捏了捏鼻梁,这个动作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波鲁那雷夫一个箭步冲上前:“他们怎么样?”
医生深吸一口气,重新戴上眼镜,目光扫过围拢过来的每一张焦急的面孔,语气沉重地开口:“阿布德尔先生和那只叫伊奇的狗……情况类似。严重内出血,多处骨折,肌肉撕裂,更重要的是极度力竭,生命力消耗巨大。”他顿了顿,给出残酷的结论,“他们需要立即进行手术,并且之后需要至少数周的绝对静养。虽然以spw的技术,为他们几个补上缺失的肢体并非难事,但……以现在的状态,别说再次战斗,就连移动都是致命的。”
一阵窒息般的沉默。
波鲁那雷夫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踉跄地后退了一步,承太郎扶住了他,帽檐下的眼神锐利地看向医生。
“那……梅戴呢?”乔瑟夫的声音干涩。
医生的表情更加凝重:“德拉梅尔先生的情况……更复杂,也更严峻一些。”他翻看着手中的病历板,“左腿外侧肌肉组织大面积缺失,伴随大量失血和周围神经不可逆的损伤。即使以我们spw最先进的技术,进行多次修复手术和漫长的复健……”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直直看向乔瑟夫,一字一句地说道:“……他的腿,即使恢复到最好情况,也恐怕会留下残疾。行走功能将受到极大影响,可能需要终身借助拐杖或其他辅助工具。”
“残疾……?”波鲁那雷夫不敢置信地重复着这个词,声音颤抖,“你说梅戴他……以后可能……没法正常走路了吗?”
结论清晰而残酷地摆在面前。
阿布德尔、伊奇,重伤濒危,彻底退出战场。
梅戴,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付出了一条腿几乎报废的代价。
spw的首席医生向乔瑟夫继续低声汇报时,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安:“……我们给他用了强效凝血剂和植入式镇痛泵。但最关键的是……一种代号‘凤凰泪’的实验性细胞活化剂。”他顿了顿,看向隔离病房的方向,“这就像给将熄的炭火泼上燃油,能强行激发他身体的潜能,获得短暂行动能力。但代价是……药效过后会造成不可逆的脏器负担,等于在透支他未来的生命。”
“当然,这只是一个强行吊命的法子,只要在药效期间妥善恢复,是不会有损伤的。”
……
房内,梅戴的意识在深海中沉浮。
起初,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与钝痛,像被囚禁在永夜的海底。
但渐渐地,一些“声音”的印记,如同固执的深海热泉,开始冲破药物的屏蔽,在他意识的礁石上溅落——
有的是波鲁那雷夫嘶哑的怒吼,带着泣音:“撑住!梅戴!”
也有的是阿布德尔[红色魔术师]火焰燃烧的猎猎作响,以及他压抑的闷哼。
还有的是伊奇受伤时短促的哀鸣,和它粗重疲惫的喘息。
这些声音碎片,温暖而刺痛。
但紧接着,一个冰冷、如同来自冥府最底层的声音,带着绝对的恶意碾压而来,那是什么人的低语,是吞噬一切的黑暗前奏。
必须回去。
一个念头,如同求生般浮出意识的黑暗海面。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那些温暖的声音,为了对抗那冰冷的恶意。
在彻底燃尽之前,必须揭开那个秘密。
这强烈的执念,如同最后的氧气,托在他身下。
向上,继续向上,冲破沉重的黑暗。
“苏醒”并非痊愈的曙光,更像是一场以生命为燃料的、极度痛苦的献祭。
当梅戴终于强行睁开沉重的眼帘时,映入视线的是天花板上冰冷的灯光。
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尖叫,左腿更是传来被虚无吞噬般的幻痛,但那双深蓝色的眼眸里,之前的温和被一种近乎燃烧的决绝所浸透。
他知道自己付出了什么,也知道前路意味着什么。
但梅戴更知道,有些路,必须有人走下去。
在他还能燃烧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