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正义(五)(2/2)

……?

他在往哪里走呢?

梅戴抬眼,仔细辨别。

异变陡生。

前一秒,波鲁那雷夫的声纹信号还在梅戴的感知图谱上清晰跃动,如同一个活跃的音符。

下一秒,一个绝对不属于他的、尖锐到撕裂感知的极高频率就猛地炸开。

那不是声音,而是某种东西以可怕速度刺破空气的振动,恶毒、精准,直指目标。

几乎与之同步,波鲁那雷夫所有的生命律动——那颗总是容易激动的心脏的搏动、那总是说个不停而此刻或许正嘟囔着的呼吸、那充满活力的血液奔流,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攥住,骤然停滞。

紧接着,从那被扼住的声带深处,压抑不住地迸发出一声极其短促、扭曲变形的“咯!”……

呜咽,又像窒息前的最后悲鸣。

痛苦。

纯粹的、猝不及防的痛苦。

梅戴“看”到了,或者说,“听”到了更可怕的东西——

就在那痛苦迸发的伤口上,一股冰冷、粘稠、充满绝对恶意的异质“存在”,如同发现裂缝的漆黑原油,顺着那新开辟的通道,疯狂地涌入。

发出风的声音。

这一切的发生,快过心跳也快过呼吸。

梅戴猛地回神。

那双透蓝色的眼眸中,惯有的温和与理性被瞬间扯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惊骇的紧张。

“乔、乔斯达先生——”

第一个反应,就是寻求帮助。

他的录音装置早在印度的时候就被偷了,而spw的补货还没到,而梅戴现在也不能直接生成大规模的寂静同化,打草惊蛇不说,以现在的精神力来说,梅戴根本用不了频率干扰。

他下意识地叫了乔瑟夫,但转头却发现承太郎站在二楼栏杆处看着他。

“有异常?”梅戴听见承太郎十分平静地开口。

原来他没有上楼吗。

梅戴短暂思考了半秒钟,果断和承太郎说道:“空条先生,大厅更里面的房间,然后、走廊尽头——快去。”

“……真是的。”承太郎皱眉,伸出去想扶梅戴的手也收了回来,他压了压帽檐,神色凛然快步下楼走向了一开始波鲁那雷夫进去的那个房间。

只能勉强说出一个方位,没有时间去解释更多细节了。

承太郎走后,梅戴的大脑依旧运转地如同一台超载的精密计算机,完全沉浸于声音之中。

在那灼烧左耳的剧痛和波鲁那雷夫被飞速污染的声纹图谱里,强行剥离出两条最清晰、最直接的行动指令。

[圣杯]不是强攻型的替身,但此时此刻梅戴也十分庆幸这样的行动只能自己来完成……

运算在他意识深处轰鸣完成。

完整的[圣杯]在他身后显现、波动,数条发光的触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聚焦、震颤。

尖端凝聚出肉眼不可见的、高度特化的声波能量。不同以往,这次是更接近于一种极其精密的手术刀,波动虽然透过几层墙壁已然变得模糊松散,但依旧用它轻微的力量想去切断无形的提线。

虽然不知道承太郎走到哪里了,但波鲁那雷夫身上那种受控的状态确实正在缓缓好转。

梅戴的身体微微前倾,仿佛承受着无形的巨大压力。

他一步一步从前台挪到了大厅的房间里,脸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血色又褪得一点不剩,额角沁出清晰的冷汗珠。

捂住左耳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但那灼热的震颤感依旧沿着臂骨一路蔓延,直抵太阳穴。

梅戴能听到自己的替身能量与那冰冷恶意的“风”在波鲁那雷夫的伤口处发生了极其短暂的、微观层面的碰撞。

没有巨响,没有闪光。

好像,成功了……一点点?

这已是梅戴在电光火石间,在不直接与那个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又有何种能力的替身出现正面冲突的前提下,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而维持这样的输出,代价是巨大的精神负荷和替身能量的急剧消耗。

但梅戴依旧没有停下。

几乎在完成这两个看似简单的行动的同时,梅戴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因为精神的灼烧感而带着一丝颤抖。

受控的感觉好像消失了。

梅戴忽然觉得好轻松。

接下来的战斗,交给承太郎就好了。

梅戴的意识在声音的海洋中沉浮,仿佛一片被激流裹挟的羽毛。

左耳的灼痛如同锚点,将他一部分神智死死钉在现实的岸边,而另一部分则随着[圣杯]感知到的、那场发生在不远处的无声激战而剧烈波动。

他能听见承太郎那稳定强大、充满压迫感的“存在”如同风暴般卷入那片区域,冰冷的恶意如同遇到阳光的冰雪,迅速退却、消散。

紧接着,是更深处、更庞大的某种东西被惊动激怒,不久后就发出了被那风暴般的力量强行撕扯、吞噬的“声响”——那感觉像是无数细微的尖叫和雾气被强行抽入一个无形的漩涡。

战斗结束了。快得惊人。

空条先生好强啊……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如同被剪断的弓弦。

梅戴再也无法维持站立,膝盖一软,身体沿着墙壁缓缓滑落,最终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背靠着墙,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轻微的颤抖,额头的冷汗几乎浸湿了他浅蓝色的发梢。

他不肯闭上眼,指尖微微发颤。

[圣杯]无声地消散。

旅馆里各种细微的声音消失了。

先是承太郎扶着脱力但显然无大碍的波鲁那雷夫从厕所方向走出来,然后承太郎将他安置在了大厅相对干净的地方。

波鲁那雷夫看起来有些狼狈,眼神恍惚,但至少恢复了自我控制。

紧接着,乔瑟夫和花京院也迅速从楼梯上冲了下来。

“波鲁那雷夫!”乔瑟夫看到波鲁那雷夫有点糟糕的状态,立刻上前查看。

“我、我没事……”波鲁那雷夫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被操控的恶心感,“多亏了承太郎……还有……”

他目光扫视,看到了靠在墙边,脸色苍白如纸的梅戴,话语顿住了。

承太郎也注意到了梅戴的状态。

他放下波鲁那雷夫后,早就径直走向墙边,高大的身影在梅戴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他压了压帽檐,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乎虚脱的梅戴。

“真是……够了啊。”他低沉地啧了一声,蹲下身,锐利的目光扫过梅戴冷汗涔涔的脸和那只紧紧捂住耳朵、微微颤抖的手,还是放轻了声音,“还好吗?”

梅戴艰难地抬起眼皮,深蓝色的眼眸因疲惫而显得有些涣散,但看到承太郎时,还是努力聚焦,挤出一个极其虚弱却依旧温和的浅笑:“我还、还好……空条先生……简他……”

“那家伙没事了。”承太郎皱眉,生硬打断他,表情在梅戴的眼里好像是在不满,可偏偏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梅戴有些听不出来承太郎的情绪。

梅戴缩了缩肩膀。

承太郎顿了顿才开口,少了一些冷硬的感觉:“你刚才做的?”

他大概指的是那细微的干扰和精准的预警。

梅戴轻轻点了点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只是一点微小的干扰……抱歉,我不太能进行战斗,没能做到更多……”

他的声音沙哑微弱,带着力竭后的气音。

“已经够了。”承太郎言简意赅地评价道,同时伸出了手——不是扶他肩膀,而是直接稳稳捞起了梅戴没捂住耳朵的那边手臂,沉稳有力地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剩下的交给老头子他们处理就行了。”

这时,乔瑟夫和花京院也走了过来。

乔瑟夫看着梅戴的样子,粗犷的脸上带着关切和赞许,他随手摸了摸梅戴的脑袋,梅戴软软的、蓬松的浅蓝色发丝手感很好,只是有点可惜地开口:“还以为这次歇脚的时候能让这孩子好好缓一缓,没想到还是被钻了空子啊。”

“……梅戴一直没怎么休息。”花京院微微皱着眉看着还在笑着的梅戴,表情很复杂,只是叹了一口气,没继续说什么了。

可梅戴分明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些……沮丧?

应该是错觉吧。

波鲁那雷夫也挣扎着坐起来,对着梅戴的方向,虽然还有些虚弱,但仍努力露出一个标志性的、带着感激的笑容,竖起了大拇指:“梅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虽然过程有点……呃,不堪回首,但总算没让那恶婆娘得逞!”

被他们围在中间,梅戴的脸上泛起一丝明显的红晕,他微微低下脑袋,发丝遮住了眉眼,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借着承太郎的力道站稳后,梅戴小小的声音才飘了出来:“这是我应该做的……能帮上忙就太好了。”

左耳后的灼痛感也在逐渐消退,留下的是深深的疲惫和一种精神过度使用后的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