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曙光(1/2)
第五十六章
……
在spw的工作人员根据乔瑟夫提供的、迟来了太久的位置信息,终于找到那片位于开罗错综复杂屋顶上的战场时,这里当时暂时交手的硝烟早就已经散尽了,只留下残酷的寂静。
率先踏上那片屋顶的是波鲁那雷夫,他的银发凌乱不堪,脸上还带着与dio战斗留下的擦伤和疲惫,但那双蓝色的眼睛里燃烧着急切的火焰,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点燃。
他在来之前就早早一口否决了乔瑟夫带来的死讯,坚持地想要亲自确认,想要见到那个一直在担心的人。
承太郎跟在他身后,高大的身影沉默如山,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唇角,泄露出一丝与往常不同的、极力压抑的紧绷。
乔瑟夫因为刚经历“复活”,身体极度虚弱,被spw的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留在下方,但他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坚持,用尽力气要求他们立刻上去寻找。
然后,他们看到了他。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成坚硬的冰块。
梅戴·德拉梅尔依旧躺在那里,保持着乔瑟夫最后离去时的姿态,如同被世界遗忘在角落的残破玩偶一样。
只是曾经刺目鲜红的血液早已干涸发黑了,与厚厚的灰尘凝结在一起,将他身下那片屋顶染成了一片肮脏的暗褐色。
他那些浅蓝色的、曾经被他精心编成水母触须般的长卷发,此刻却像无数搁浅在污浊沙滩上、逐渐干瘪融化的水母触手,无力地散落着,发梢沾染着凝固的血块和灰尘。
那张曾经俊秀漂亮、总是带着温和与沉静神色的脸庞,如今覆盖着一层不祥的、石膏般的死灰色,眼睛轻轻地闭着,长而卷翘的浅蓝色睫毛,在毫无血色的眼睑下投下两排令人心碎的安静阴影。
如果……如果忽略掉他胸口那贯穿性的、边缘狰狞、几乎掏空了他大半个胸膛的恐怖空洞,以及周围大面积凝固的、无声诉说着极致暴力的惨烈血迹的话……他看起来,真的就像乔瑟夫有些哽咽着描述的那样,只是太累了,安静地睡着了而已。
波鲁那雷夫的脚步,如同被无形的铁钉猛地钉死在了原地。
他脸上所有的急切、所有的担忧、所有风尘仆仆赶来的色彩,在这一瞬间,被对dio余下的恨意狠狠捏住了,然后彻底粉碎、剥落,只剩下一片空白的惨淡。
他那双总是闪烁着跳脱或战意的蓝色眼睛,此刻难以置信地圆睁着,瞳孔剧烈收缩成针尖大小,清晰地倒映着那片他大脑拒绝接收、心脏拒绝承受的残酷景象。
波鲁那雷夫张了张嘴,肌肉僵硬地牵动着,似乎想用尽力气喊出那个在唇齿间盘旋了无数次的名字,但张张合合之间,喉咙里仿佛被滚烫的沙砾堵死,只能挤出一阵破碎的、嘶哑的、如同破旧风箱般嗬嗬作响的气音。
“梅……梅戴……?”
最后这声呼唤轻得几乎消散在风里,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小心翼翼到极致的祈求意味。
仿佛声音只要再大一点点,就会惊扰了这看似安详的“睡眠”,或者……彻底打碎他内心深处那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然而,现实是冰冷的尖刀。
下一秒,那强撑着的、试图维持最后理智的外壳,被汹涌而上的巨大悲恸彻底冲垮。
“不……不——!!!”
一声撕心裂肺、要将灵魂都呕出来的嘶吼,猛地从胸腔最深处炸开,带着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痛苦和彻底的绝望,像受伤野兽的哀嚎,在空旷死寂的屋顶上凄厉地回荡,撞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波鲁那雷夫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骨骼和力气,双膝一软,“咚”地一声闷响,毫无缓冲地重重跪倒在粗糙冰冷的地面上,膝盖撞击的疼痛对他而言已经毫无知觉。
他想站起来,想冲过去,但双腿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块,又像是被无形的锁链缠绕,软得没有一丝力气,只能徒劳地用手撑着地,身体前倾,剧烈地颤抖着。
他伸出颤抖得如同风中枯叶的双手,十指扭曲地张开,朝着那个方向,想要去触碰,想要去拥抱,想要确认那是否只是一场噩梦。
但就在指尖即将碰到那具冰冷躯体的前一刻,波鲁那雷夫的动作僵住了,凝固在半空中。
他看着那苍白皮肤上干涸的血迹,看着那恐怖的伤口,看着那仿佛只要一摸就会碎掉的安静睡颜。
不……我不能碰……
会弄疼他的……
会……会让他变得更……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让波鲁那雷夫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他不敢。
波鲁那雷夫怕自己哪怕最轻微的触摸,都会污染这份宁静,都会让这具已经承受了太多痛苦的躯体产生更可怕的损坏,都会……让他不得不直面那早已无法挽回的、血淋淋的真实。
泪水瞬间决堤,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灰尘、汗水和尚未干涸的血迹,在他此刻有些扭曲的脸上肆意横流。
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被巨大悲伤暂时击垮、无助地跪在遗体前,连触碰都不敢的、悲痛欲绝的普通人而已。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梅戴……”波鲁那雷夫语无伦次地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被哭泣切割得支离破碎,充满了凄厉的空洞和深入骨髓的茫然,“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要一起回去的……你明明……明明答应了的,可是……为什么、你怎么骗我……”
而承太郎。
他依旧伫立在原地,如同一尊被遗忘在时光角落的青铜雕像,唯有衣角在微风中极其轻微地拂动着。
帽檐投下的阴影浓重得像化不开的墨,将他上半张脸完全吞噬,隔绝了所有可能窥探其神情的途径。
只有垂在身侧、紧紧攥成的拳头,暴露在惨淡的光线下。
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扭曲、泛出死寂的苍白,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根根虬起,微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颤抖从紧握的拳头传递至紧绷的手臂肌肉,泄露了他内心绝非死水般的平静。
他动了。
一步步,极其缓慢地,迈开脚。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铺满无形玻璃碎片的刀山之上,沉重、滞涩,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审慎,走向那个永远沉寂的身影。
承太郎终于停在了梅戴身边,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轻轻覆盖在那具不再有温度的躯体上。
他低下头,带着沉重的、几乎无法承载的重量,开始一寸寸地巡视。
目光先是掠过那失去了所有血色的、如同上好白瓷般脆弱的脸颊,掠过那双再也不会睁开的、睫毛长而卷翘的眼睛,然后,透过撩开的发丝看见的是那只失去了所有光芒、甚至能看到细微裂痕、内部结构已彻底粉碎的左耳——那个曾经会随着主人状态闪烁着不同微光,如同深海灯塔般独特的部位。
最终,他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也死死定格在了那道横亘在胸膛的、巨大而狰狞的致命伤口上。
凝固的血液与破碎的衣物黏连在一起,无声地诉说着当时承受的力量是何等的残暴与绝对,仿佛能从中嗅到那一刻毁灭的气息。
一种冰冷的、尖锐到极致的疼痛,从心脏里最柔软的角落猛地炸开,若最锋利的冰锥,裹挟着绝对零度的寒意,狠狠凿穿了他用以示人的、坚不可摧的冷静外壳,直直刺入心脏的最深处,冻结了血液,也凝固了呼吸。
承太郎几乎能透过这惨烈的伤口,清晰地看到梅戴在生命的最后刹那,是以怎样一种近乎燃烧灵魂的决绝,独自面对了那份足以令天地失色的、绝望的力量。
是为了给在黑暗中摸索的他们,争取那稍纵即逝的一线生机吗?
是为了将那用生命换来的、关于[世界]的秘密,传递出去吗?
可是他也已经无从得知了。
“……该死。”
一声极低、压抑到了极致的咒骂,几乎是从紧咬的齿缝间生生挤压出来的,带着滚烫的温度和血味,从承太郎的喉咙深处溢出。
他猛地抬起另一只没有握拳的手,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却不是伸向地上再也无法回应他的同伴,而是狠狠地、近乎粗暴地压向了自己本就低垂的帽檐。
巨大的力量让帽檐有些扭曲变形,几乎将他的整张脸都完全遮盖、埋入那片他自己制造的、绝对的阴影之中。
这个他惯用的、用来隔绝外界、表达不耐烦或冷静的动作,此刻却充满了无法向外人道、也无法对自己言的巨大痛苦和深不见底的无力感。
只要藏起面孔,就能暂时逃避这残酷的现实,就能将那撕裂心肺的疼痛锁在无人可见的黑暗里似的……
即使他最终站在了宿命的终点,即使他在绝境中觉醒,让[白金之星]拥有了可以支配时间洪流的力量,将那个不可一世的吸血鬼彻底击溃。
可是有些失去的东西,有些人,却如同指间流沙,再也无法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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