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称王争霸：巴蜀征伐三十三（2/2）

他满意地俯瞰着山下。在那里，他手下的士兵们正像驱赶牲口一样，将寨子里的幸存者——主要是青壮年男女和一些半大的孩子——从藏身之处搜检出来，用绳索捆绑串联，呵斥着，鞭打着，将他们驱赶到一片较为平坦的空地上集结。那些黑压压的人群，在他这个高度看去，渺小得如同蝼蚁，他们的挣扎、哭泣、绝望的呼喊，传到他耳中，已然模糊成一片无意义的嗡嗡声。他看到的，不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不是一个个破碎的家庭，而是一串串行走的铜钱，是一笔笔即将计入他功劳簿上的战功，是未来王庄里沉默而顺从的劳动力，是他向更高权力阶梯攀爬的垫脚石。

一名副将小心翼翼地踩着吱呀作响的焦黑楼梯走了上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躬身禀报道：“将军，初步清点完毕，此寨能带走的青壮男女，约有四百余口。缴获的粮食、皮货、盐巴还在统计，数量颇为可观。另在头人住所搜出一些金银器和古玉，已单独装箱，请将军过目。”

罗琨伦从鼻孔里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山下那“丰收”的景象上，粗声问道：“咱们的人，伤亡如何？”

“托将军洪福！仅有十几个兄弟受了些轻伤，都是攻打寨门时被零星的竹箭所伤，并无大碍。此战可谓大获全胜！”副将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

罗琨伦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但转瞬即逝。他微微颔首，对身旁的副将说道，声音洪亮而充满自信：“看来这沱江东岸，油水比我们预想的还要足。这些蛮子，积攒了几辈子的家当，倒是便宜了我们。照这个速度扫荡下去，再用不了一两个月，就能把这些冥顽不化、不服王化的蛮子，清理得差不多了！到时候，这片土地，就该换上咱们汉家的姓氏，响起咱们汉家的犁铧声了！”

那副将连忙躬身，语气愈发谄媚：“全赖将军用兵如神，调度有方！如今咱们捕奴队兵强马壮，声势浩大，所向披靡！那些巴人僰人，但闻将军之名，便已闻风丧胆，望影而逃了！只是……将军，”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忧虑，声音也压低了几分，“咱们这几个月动作实在太大，抢掠了这么多人口村落，几乎把东岸掏空了一半……西岸的章夫将军那边，还在围着泸州那座坚城，寸步难进。还有……坐镇成都的邓都督那里……会不会……有所非议？毕竟，咱们的本职，是策应攻城，而非……”

罗琨伦不等他说完，便猛地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脸上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傲慢，冷哼道：“章夫？哼，那个废物！拥兵几倍，却围着泸州那座孤城，顿兵坚城之下，旷日持久，寸功未立，每日里消耗的钱粮却如山如海！他有什么资格来对我们指手画脚？我们这是在为他扫清后方潜在的危险，为他开辟新的财源军资！若不是我们在这东岸奋力‘经营’，他后方的粮道能如此安稳？他营中的士气，只怕早就垮了！”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副将，语气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至于邓都督……哼，上头要的是什么？是巴蜀的彻底平定！是王庄的迅速兴盛！是源源不断的赋税和粮秣，能够支撑我韩国问鼎天下的宏图！我们如今所做的，抓捕这些不服管束的蛮夷，将他们转化为王庄里温顺的劳力，开垦荒地，恢复生产，增加朝廷的岁入，这才是最实在、最看得见的功绩！比章夫那个废物在泸州城下空耗钱粮，要强上一万倍！”

他用力一拍身旁尚且温热的哨楼栏杆，震得一些灰烬簌簌落下，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放心！只要我们把该上缴的那份——给邓都督的，给朝廷各位相公的——孝敬到位，把账目做得漂亮点，就没人会多说半句废话！这世道，功劳和银子，才是最硬的道理！”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远方雨雾迷蒙的群山，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个尚未被劫掠的寨子在向他招手，他的眼中燃烧着征服与贪婪的火焰，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传我的令！各部休整一夜，明日拂晓继续出击！趁着春耕还没完全结束，各村寨存粮未动，劳力都在家里，能抓多少，就给我抓多少！要把这些山里的蛮子，都变成未来王庄里听话的牛马！唯有如此，这广袤肥沃的巴蜀之地，才能真正、彻底地，成为我大韩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粮仓和钱库！”

“末将遵命！”副将被他话语中的狂热与自信所感染，心中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高声应诺，转身快步下去传令。

罗琨伦独自一人，依旧屹立在哨楼之上。细雨打湿了他的铁甲和鬓发，寒意渗人，他却浑然不觉。他的胸膛里，充斥着的是一股掌控他人生死、攫取巨大财富、建立不世功业的滚烫热血。脚下的废墟与哭泣，在他眼中，不过是他通往权力巅峰之路的，一片微不足道的、必须踩踏过去的瓦砾而已。远山如黛，云雾缭绕，那未知的深处，似乎还隐藏着更多的寨子，更多的“财富”，等待着他去征服，去掠夺。而这川南阴冷的春雨，似乎也要将这弥漫于天地间的血腥与铜臭气息，冲刷得更加清晰，更加刺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