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根腐于内——蜀汉灭亡的制度性溃败与人心离散(2/2)
三、“神权化”的皇权与“空心化”的相权:权力结构的畸形裂变
刘备称帝时,刻意淡化“皇权神授”,临终托孤时甚至说“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这种“柔性权力”让诸葛亮得以“开府治事”,形成“皇帝主祭、丞相主政”的良性结构。但刘禅亲政后,却一步步将皇权“神权化”:他在成都修建“承露盘”,自称“天授之子”,甚至让黄皓装神弄鬼,以“鬼神之言”否决姜维的北伐提议。
这种神权化带来两个恶果:
一是决策机制失灵。朝堂上的讨论变成“占卜结果”的对决,姜维说“兵法当伐”,黄皓说“鬼神示否”,刘禅竟以“鬼神不欺”为由否决军事提案。当邓艾兵临城下时,刘禅还在问“巫婆说敌军三日自退,可信否”——权力一旦与迷信绑定,理性就无立足之地。
二是相权“空心化”。诸葛亮时期,丞相府有“录尚书事”“假节钺”等实权,能统筹军政;而蒋琬、费祎虽任大将军,却被剥夺“开府”权,连调动一个营的士兵都要刘禅“朱批”。到姜维时代,相权彻底沦为“执行工具”,他想在沓中屯田避祸,都要黄皓“转达圣意”,这种“皇权独大”的结构,让蜀汉失去了“纠错缓冲带”——当皇帝犯错时,再无“相权”能拉住缰绳。
四、人心离散:从“汉祚正统”到“谁家天下”的信仰崩塌
建安十九年,刘备入成都时,百姓“焚香遮道”,因为他们相信“刘皇叔”能带来比刘璋更安稳的日子;建兴三年,诸葛亮南征时,孟获部落“举族归顺”,因为他们看到“汉官不欺夷人”;但到景耀六年,邓艾兵临城下时,成都百姓“竞献牛酒迎魏军”,这种转变的背后,是“汉祚正统”信仰的彻底崩塌。
普通百姓的失望藏在税册里:刘备时期“岁入亩三升”,到姜维时代涨到“亩八升”,还要加征“北伐特别税”,绵竹农户在竹简上刻下“种一石,缴半石,活不成”;士族的失望写在《仇国论》里,谯周说“因余之国小,而肇建之国大,凭险阻,负固不服,偷安旦夕,致使民生凋敝,终至危亡”,直指“兴复汉室”已成搜刮民脂民膏的借口;连士兵的失望都刻在墓碑上,成都出土的蜀汉士兵墓志铭里,“思归”“厌战”等词出现了二十七次,而“报国”仅出现三次。
最致命的是“认同危机”。当益州人被荆州派称为“蜀虏”,当南中人被视作“蛮夷”,当蜀汉的旗帜下只有“荆州利益”而无“蜀地福祉”,那句“汉贼不两立”便成了自欺欺人的空话。百姓终会明白:他们爱的不是“汉室”,而是“能让他们活下去的政权”;当这个政权连“活下去”都保证不了时,换一个东家,不过是顺水推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