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人心离散:从“军民同欲”到“上下离心”的崩塌轨迹(2/2)

诸葛亮时期的蜀军,虽屡败却锐气不减。第一次北伐失街亭,诸葛亮挥泪斩马谡,士兵无不服其公;第四次北伐粮尽退兵,司马懿追至卤城,被魏延、高翔等击退,史载“获甲首三千级”——可见士兵愿为其死战。这种凝聚力,源于诸葛亮“身先士卒”的表率(“诸葛公夙兴夜寐,罚二十以上皆亲览”),更源于“兴复汉室”的信念感召。

姜维时期的蜀军,则逐渐失去了这种精神内核。他虽以“勇烈”着称,却不懂“抚士”:景耀五年(262年)北伐,士兵因粮尽撤退,沿途“饿死者甚众”,姜维却“斩逃兵以立威”,导致“军心动荡”。更致命的是,他的战术过于冒险,如“敛兵聚谷”放弃汉中,让前线士兵觉得“数十年防线毁于一旦”,士气大挫。

绵竹之战成了军心崩溃的缩影。诸葛瞻率领的是蜀汉精锐,包括禁军“虎步营”,却在邓艾的疲惫之师面前“一战即溃”。《三国志》记载,战前诸葛瞻慷慨陈词“吾内不除黄皓,外不制姜维,何面目复见先帝”,士兵却“多有逃散”——当士兵觉得战斗失去意义,连主帅的悲愤都无法感召时,这支军队已然“心死”。

连最坚定的抵抗者也动摇了。北地王刘谌请求背城一战,刘禅不许,他杀妻灭子后自杀,却未能激起多少响应;姜维在剑阁浴血奋战,得知刘禅投降后,士兵“皆怒,拔刀砍石”,可愤怒之后仍是无奈——当最高统治者都放弃了,再勇猛的士兵也难以为继。

四、最后一根稻草:“降魏”背后的人心算计

刘禅的投降,常被归咎于“昏庸”,实则是各方势力“人心离散”后的集体选择。

益州派的谯周,早在《仇国论》中就暗示“天命在魏”,此时力主投降:“若降魏,魏必裂土封陛下,保境安民;若拒守,城破则玉石俱焚。”这番话道出了益州士族的心声——他们早已不愿为“外来集团”的“汉室梦”买单,降魏反而能保住家族利益。

东州派的代表人物罗宪,在永安坚守,却并非为刘禅,而是“保境安民”,后来顺势降魏,成为西晋重臣。荆州派的核心人物廖化、宗预,随刘禅迁往洛阳,却“忧愤而死”——他们的悲愤,恰恰说明核心集团已无力回天。

甚至连刘禅本人,也有自己的算计。他在洛阳“乐不思蜀”的表演,看似昏聩,实则是向曹魏表忠心:我已无复国之心,放过蜀汉旧臣吧。这种“以个人屈辱换群体保全”的选择,虽遭后世诟病,却符合当时“人心已散,无力回天”的现实。

姜维的“复国大计”(说服钟会反魏)最终失败,更印证了人心离散的彻底——当他联络旧部时,响应者寥寥,连最亲信的部将张翼都劝他“事不可为”。这场最后的挣扎,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只泛起一点涟漪便归于沉寂。

结语:人心如堤,溃于蚁穴

蜀国灭亡的根本原因,从不是邓艾的奇袭,也不是姜维的北伐,而是“人心堤坝”的逐渐崩塌。诸葛亮用威望与信念筑起的堤坝,在蒋琬、费祎时期出现裂缝,到姜维与黄皓的角力中加速渗漏,最终在刘禅的“无为”与谯周的“劝降”中彻底溃决。

历史总是相似的:一个国家的衰落,往往始于内部的离心。当庙堂之上的人只算私利,江湖之远的人只剩疲惫,军营之中的人不知为何而战,再坚固的山河、再勇猛的将领,也挡不住“树倒猢狲散”的结局。

成都城破那日,有老吏在城墙上题字:“蜀之亡,非力不足,失人心也。”这句话,或许才是对蜀国灭亡最精准的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