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权力异化下的信任崩塌(2/2)
降将群体的“边缘化”加剧了内部撕裂。姜维作为曹魏降将,虽凭借军事才能升至大将军,却始终被荆襄集团视为“外人”。他提出的北伐策略,常被“荆襄旧臣”以“劳民伤财”为由反对;他推荐的将领,多因“非旧部”而被排挤。夏侯霸(夏侯渊之子)投奔蜀汉后,虽被刘禅“以亲戚相待”(刘禅皇后是张飞之女,张飞妻是夏侯霸从妹),却“常怀忧惧,小心谨慎”,始终无法融入权力核心。这种“边缘化”让降将群体只能“以战固位”——姜维的“十年九伐”,既是为“兴复汉室”,也是为证明自身价值。但这种“穷兵黩武”反而激化了与益州士族的矛盾,谯周在《仇国论》中批判的“处小攻大,兵疲民劳”,实则是对降将群体“主导军事”的不满。
派系倾轧的终极表现,是“危机时刻的各自为战”。当钟会、邓艾分兵伐蜀,蜀汉的应对完全陷入混乱:姜维在沓中“欲先保祁山,再回援汉中”,却因“朝中无人支持”而孤军奋战;诸葛瞻率军抵御邓艾,却因“与姜维素有嫌隙”而拒绝其“合兵抗敌”的建议;刘禅在成都“召集群臣议事”,荆襄集团主张“南奔建宁”,益州士族力主“降魏”,降将群体则“默而不言”。这种“各怀私心”的决策,让蜀汉失去了最后的抵抗机会——绵竹之战的惨败,与其说是军事失利,不如说是派系倾轧导致的“协同失灵”。
四、“信任崩塌”的终极表现:民众的冷漠与士人的背弃
权力异化的最终恶果,是“上下信任”的全面崩塌——当民众不再相信朝廷能“保境安民”,当士人不再认同政权的“合法性”,这个政权便失去了存在的根基。蜀汉灭亡时的“全民冷漠”,正是这种崩塌的最直观体现。
民众的“沉默反抗”最具杀伤力。刘备入蜀时,曾以“宽减租赋”赢得“百姓归心”;但到后期,赋税徭役的重压让民众“视朝廷如仇雠”。《蜀记》记载,景耀年间“蜀地大饥,流民入魏者月以千计”,这些流民“不恋汉土,甘为魏民”,甚至“为魏兵向导,指引粮道”。当邓艾率军穿过阴平古道,沿途“山民献粮指路”,并非真心归顺曹魏,而是对蜀汉统治的无声否定。成都城外的百姓,在刘禅出降时“无有哭者”,这种平静比任何反抗都更令人心惊——他们早已对这个政权失去了感情,灭亡不过是“换个统治者”而已。
士人的“集体背弃”则宣告了政权的精神死亡。蜀汉的士人群体,曾是“兴复汉室”的主要支持者:诸葛亮的《出师表》、杨戏的《季汉辅臣赞》,都在强化对政权的认同。但到后期,这种认同已荡然无存:谯周撰写《仇国论》,公开质疑北伐的正义性;陈寿在《三国志》中,将蜀汉与曹魏、东吴并列,承认其“割据”性质;李密在《陈情表》中,称“蜀灭之后,臣少仕伪朝”,直接否定了蜀汉的合法性。当邓艾兵临城下,这些士人不仅不“号召抵抗”,反而“力主投降”,甚至为曹魏“安抚蜀地”出谋划策——他们的背弃,标志着蜀汉在精神层面已提前灭亡。
连军队的“士气崩溃”都源于信任丧失。蜀汉的士兵多为益州本地人,他们“厌战已久”,对“北伐”毫无热情。绵竹之战中,诸葛瞻的军队“未战先溃”,“闻邓艾许‘降者免死’,竟有数千人临阵倒戈”。这种“不战而降”的背后,是士兵对“朝廷”的彻底失望——他们不愿为“荆襄集团的霸业”卖命,更不愿为“黄皓把持的朝廷”牺牲。当军队失去了战斗意志,再坚固的防线也形同虚设。
结语:信任是政权最脆弱也最坚实的根基
蜀汉的灭亡,从根本上说是“信任体系”的全面崩塌。从“白帝城托孤”的君臣互信,到“黄皓专权”的君臣猜忌;从“荆襄集团”与“益州士族”的合作,到后期的相互倾轧;从民众对“兴复汉室”的期待,到最终的冷漠背弃——信任的裂痕一点点扩大,最终让政权在外部压力下轰然倒塌。
历史反复证明:信任是政权最脆弱也最坚实的根基。它需要制度的保障(如制衡机制、公平选拔),需要执政者的维护(如勤政爱民、开放包容),更需要长期的积累(如言出必行、祸福与共)。蜀汉的教训在于,当权力失去制约、派系取代团结、民生让位于野心,信任便会像堤坝上的裂缝,一旦出现便会不断扩大,直到最后一道防线被冲垮。
回望蜀汉的兴衰,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个政权的覆灭,更是一部关于“信任”的教科书——任何时候,都不要轻视信任的力量,也不要高估权力的坚固。毕竟,能让民众愿意“为之赴死”的,从来不是冰冷的制度或华丽的口号,而是那份“君臣相得、上下同心”的信任与认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