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匠门余温:铁砧上的蜀汉筋骨(1/2)
蜀郡的铁匠铺总飘着股铁腥气,混着炭火的焦糊味,在巷子里绕来绕去。老匠人马五抡着铁锤,一下下砸在烧红的铁坯上,火星溅在他黧黑的胳膊上,烫出一个个小水泡,他却像没知觉似的,眼睛只盯着铁坯上渐渐成型的犁头。
“师父,歇会儿吧,这犁头够韧了。”徒弟狗剩递来块粗布巾,“方才魏兵的军需官来过,说要打五十把刀,说是给巡逻队用的,催得紧。”
马五停下手,铁锤“哐当”一声砸在铁砧上,震得墙角的铁屑簌簌往下掉。他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去年冬天,他给魏兵打了二十把刀,结果那些刀刚砍了三棵树就卷了刃,军需官反倒骂他“蜀蛮子偷工减料”,把他的打铁钳都给没收了。
“不打。”马五从炭火炉里夹出铁坯,浸进冷水里,“滋啦”一声,白雾腾起,裹着他脸上的皱纹,“要打就打犁头、镰刀,杀人的玩意儿,老子不伺候。”
狗剩急了:“可他们说,不打就封铺子啊!”
马五没理他,转身从墙角拖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半块淬了火的精铁,铁面上刻着个模糊的“汉”字。“认得这个不?”他问狗剩。
狗剩摇摇头。
“这是建兴七年,我给诸葛丞相的军队打马掌剩下的料。”马五的声音软了些,“那时候,丞相的兵来打铁,先问‘够不够结实’,再问‘要多少工价’。打马掌用的都是上好的镔铁,淬火用的是井里的清水,一点不含糊。丞相说,‘马掌牢了,将士的脚才稳’。”
狗剩挠挠头:“那后来呢?”
“后来啊……”马五叹了口气,把精铁放回盒里,“蒋琬大人在时,还能按规矩来。到了费祎大人遇刺,姜维将军掌权,就变了。要打刀枪,催得比谁都急,给的料却越来越差,有时候竟是些土铁,打出来的刀,还没砍到人就断了。”
他想起景耀五年,有个蜀军小校来打矛尖,哭着求他“多费点心”,说“这矛要去沓中,我弟弟拿着呢”。他咬着牙,把自己藏的精铁掺了进去,可没过三个月,就听说沓中战败,那小校的弟弟死在了乱军里,矛尖断成了两截。
“师父,魏兵又来敲门了!”铺子外传来狗剩的惊呼。马五把铁盒藏回墙角,抓起铁锤站在门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两个魏兵闯进来,为首的正是上次来的军需官。
“马老五,刀打好了吗?”军需官斜着眼扫过铁砧,“我可告诉你,今天再交不出货,就把你这破铺子烧了!”
马五举起铁锤:“要烧就烧,老子只打农具,不打凶器!”
“嘿,你个老东西还挺横!”军需官拔出腰间的刀,“知道这刀是谁打的不?洛阳来的巧匠,比你这破铁匠铺强十倍!”
马五盯着那刀,忽然笑了:“这刀是用灌钢法打的吧?可惜火候差了三分,淬火用的水不干净,看着亮,实则脆得很。不信?你砍砍这铁砧试试。”
军需官被他说得一愣,还真举起刀砍向铁砧。只听“当啷”一声,刀卷了刃,他气得脸都红了:“你敢耍我!”
“不是耍你。”马五放下铁锤,“打刀和做人一样,偷不得懒,省不得料。当年诸葛丞相的兵,刀枪用坏了,都要把铁屑收回来重炼,说‘一寸铁,一寸血’。你们魏兵倒好,新刀用几天就扔,难怪打不出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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