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故纸堆里的叹与残碑上的字(2/2)

“先生,这蒋琬是个忠臣吧?”石匠放下锤子,擦了把汗。他是从成都逃难来的,认得蒋琬的名字。

陈祗点点头:“是忠臣。他临终前还在劝陛下,别信谗言,别丢了陇西。”

石匠叹了口气:“忠臣有什么用?我在成都时,听人说蒋大人的奏折,陛下连看都没看就扔了。倒是谯周那老头的话,陛下当圣旨听。”

陈祗的心又是一痛。他想起蒋琬咳着血写奏折的样子,想起那滴落在竹简上的墨,像一滴永远擦不掉的泪。

“你说,这大汉怎么就亡了呢?”石匠拿起凿子,轻轻敲着碑上的“汉”字,“当年诸葛丞相在的时候,魏军连汉中的边都摸不到啊。”

陈祗没说话,只是看着那块碑。他忽然明白,大汉的灭亡,从来不是一两件事造成的——是刘禅在永安宫掷骰子时,把“先帝之誓”当成了玩笑;是黄皓在朝堂上谗言时,把“忠良之心”踩成了泥;是谯周在灯下写降表时,把“天命”当成了苟活的借口;更是无数人在看到这一切时,选择了沉默,选择了“明哲保身”。

就像这邙山的坟,一座连着一座,埋的不只是人,是一代代人用热血和信念垒起来的根基。当根基被虫蛀、被水冲、被自己人挖开时,再高的大厦,也会塌。

“先生,你看这‘汉’字刻得怎么样?”石匠把碑立起来,夕阳的光落在字上,泛着淡淡的金辉。

陈祗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个“汉”字,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他仿佛看见刘备在涿县举兵时的背影,看见诸葛亮在茅庐里纵论天下的眼神,看见姜维在沓中雪地里最后一战的决绝。

“刻得好。”陈祗的声音带着哽咽,“就这么立着,别让雨冲了,别让草埋了。”

石匠点点头:“我晓得。这字啊,得让后人看见。”

下山时,陈祗路过司马昭的府邸。里面传来刘禅的笑声,还有骰子落地的脆响,隔着墙都能听见。他抬头,看见府门上方的“魏”字旗在晚风中猎猎作响,像在炫耀着什么。

他抱紧怀里的竹简,加快了脚步。他知道,自己守不住大汉的江山,但至少,可以守住这些故纸堆里的字,守住残碑上的魂。

有些灭亡,是为了让后人看清——所谓“根本原因”,从不在远方的敌营里,在每一个“该说不的时候说了是”、“该站出来的时候缩了头”、“该记住的时候忘了本”的瞬间里。

就像此刻,邙山的残碑在夕阳下沉默,洛阳的笑声在暮色里喧嚣。而那些刻在竹简上、凿在石碑上的字,终将在时光里,发出比笑声更长久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