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洛阳的酒与南中的火(2/2)
“我?”马忠笑了笑,指着身后残破的“汉”字旗,“我得陪着它。”
三天前,他们收到了成都的消息——刘禅降了,谯周成了魏臣,黄皓在洛阳作威作福。消息传来时,士兵们哭了一夜,有人说“陛下都降了,我们还守什么”,有人把刀往地上一扔,说“回家种地去”。
是马忠把他们喊住的。他拄着当年丞相赐的铜鞭,站在城楼上说:“我们守的不是刘禅,是头上的‘汉’字!是丞相说的‘兴复汉室’!就算只剩一个人,这旗也得竖着!”
现在,真的快只剩一个人了。
山下的魏军开始攻城了。他们的主将是邓艾的副将师纂,一个出了名的狠角色,喊杀声震得山都在抖。
马忠抓起身边的长矛,对张瑛道:“你带最后五十个弟兄走,去投奔交趾的吕兴,告诉他,南中还有人没降!”
“将军!我不走!”张瑛跪地磕头,“我爹死在绵竹,我要跟将军一起战死!”
“傻小子,”马忠扶起他,把铜鞭塞进他手里,“死容易,活着难。留着这条命,把‘汉’字记在心里,比什么都强。”
张瑛咬着牙,接过铜鞭,带着弟兄们从密道撤走了。
马忠站在城楼上,看着魏军的云梯架上来,看着第一个魏兵爬上城头。他举起长矛,像年轻时那样,大吼一声:“大汉的兵,随我杀——!”
吼声在空荡的城楼上回荡,却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他杀了三个魏兵,长矛被砍断时,他就用拳头打,用牙咬。最后,一支箭射中了他的胸口,他靠在旗杆上,看着那面残破的“汉”字旗在风中摇晃,忽然想起建兴三年,诸葛亮握着他的手说“马忠,南中就交给你了”。
“丞相……”马忠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守住了……”
他的头歪了下去,再也没抬起来。城头上的“汉”字旗,还在火风中猎猎作响,像在为他送行。
洛阳的夜宴还在继续。
刘禅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案上打起了呼噜。司马昭看着他,对身边的贾充笑道:“这刘禅,是真傻还是假傻?”
贾充笑道:“傻不傻不重要,只要他不闹事,留着当个摆设也好,让天下人看看,降了大魏,有享不尽的富贵。”
陈祗站在角落,忽然觉得一阵恶心。他想起南中可能已经失守的消息,想起马忠将军的白发,想起诸葛瞻战死前的眼神。他们用命点燃的火,在洛阳的酒气里,连一丝烟都没留下。
谯周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低声道:“陈大人,别傻了。大势已去,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陈祗看着他,忽然问:“谯大人,您夜里睡得着吗?”
谯周一愣,随即别过脸,没再说话。
陈祗笑了笑,转身走出大殿。洛阳的月光很冷,照在他的朝服上,像一层薄霜。他想起离开成都时,那个倒在街头的老卒,想起他胸前的军功章。
原来有些东西,比性命还重。比如“汉”字旗,比如“臣节”,比如那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坚守。
南中的火灭了,可总有人记得,那里曾燃过大汉最后的光。洛阳的酒很甜,可喝着这酒的人,终会在某个深夜,被心底的寒意冻醒。
蜀国的灭亡,从来不是因为敌人太强,是因为有人把“享乐”当成了信仰,把“苟活”当成了智慧,把无数人用热血守护的家国,当成了可以随意丢弃的敝履。
就像此刻,刘禅的鼾声在大殿里回荡,而南中的灰烬里,那枚被马忠攥紧的铜鞭,还在月光下,闪着最后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