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禾苗枯槁:汉中粮仓的崩塌与军食之危(1/2)
建兴十四年的初夏,汉中平原本该是一片青绿。可站在南郑城头望去,目之所及的田地却泛着刺眼的焦黄。风卷着尘土掠过田埂,把刚抽穗的麦禾吹得东倒西歪,像一群垂头丧气的败兵。
“又旱了整整一个月。”都督胡济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指节在城垛上掐出深深的印子。他身后的案几上,摊着汉中各郡县的报灾文书,墨迹被汗水洇得发蓝——南郑、陈仓、武都……几乎所有产粮区的灾情,都写着“赤地千里,禾苗尽枯”。
参军阎宇捧着一碗粗茶走过来,茶水里飘着几片枯叶,是去年的陈茶:“将军,刚从祁山回来的斥候说,那边的情况更糟。魏军在渭水沿岸筑了堤坝,把上游的水都引去浇灌他们的屯田了,咱们这边的河道,都快见底了。”
胡济猛地转过身,甲胄上的铜扣撞出沉闷的声响:“他们敢!当年丞相与司马懿对峙时,说好的‘分渭水而灌’,他司马昭竟敢毁约?”
阎宇苦笑:“此一时彼一时啊。如今曹魏在关中屯了十万兵,咱们汉中能调动的,满打满算不过三万。他们毁约,咱们又能怎样?”
胡济沉默了。他想起建兴五年,自己刚随丞相进驻汉中时的景象。那时的汉中,渠网纵横,稻田连片,丞相让人在阳平关附近修的“诸葛堰”,能灌溉良田数千顷。每年秋收,粮车从南郑排到陈仓,车轮碾过的辙痕里,都能看见散落的谷粒。那时的军粮,足够十万大军吃一年,还有余粮赈济灾民。
可现在,案几上的军粮账簿,薄得像一片枯叶。
“打开粮仓看看吧。”胡济的声音有些发颤。
南郑的官仓在城西北角,是当年刘邦驻军时留下的老仓,几经修缮,原本能存粮百万石。可推开厚重的仓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里面的粮囤大多空着,剩下的几囤,装的还是去年的陈粮,谷粒发黑,摸一把能捻出粉末。
“怎么会这样?”胡济抓住粮仓令史的衣领,眼睛发红,“去年秋收,你们报的可是‘亩产三石,仓廪充盈’!”
令史吓得脸都白了,瘫在地上磕头:“将军饶命!不是小的欺瞒……是……是上面让这么报的!”
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本私账,上面歪歪扭扭记着:“建兴十三年秋,南郑征粮:官仓实收八千石,报三万石;武都实收五千石,报两万石……”后面还附着各郡县官吏的签名,为首的正是汉中太守吕乂。
“吕乂!”胡济一拳砸在粮囤上,木架发出“嘎吱”的呻吟,“他竟敢虚报粮数!”
阎宇捡起私账,手指划过那些数字,声音发沉:“将军,不止吕乂。你看,这些签名里,还有丞相府的属官。去年成都要修显仁宫,后主下旨让汉中调粮五万石,吕乂拿不出,就只能虚报收成,再从军粮里硬抠……”
胡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显仁宫他知道,后主为了建这座宫殿,从各地征调了十万民夫,耗费的钱粮能供一支大军北伐半年。可他没想到,汉中的军粮,竟被挪用去填了宫殿的窟窿。
“军里还有多少存粮?”他扶住仓壁,稳住身子。
“不足两万石。”阎宇低声道,“按现在的用度,撑不过三个月。”
胡济闭上眼,眼前浮现出军营里的景象:士兵们顿顿喝稀粥,粥里掺着野菜和糠麸;骑兵的战马瘦得能看见肋骨,连草料都得省着喂;上个月调去阳平关的两千守军,走到半路就饿晕了三十多个。
“去把吕乂叫来!”胡济的声音冷得像冰。
半个时辰后,吕乂才慢悠悠地晃进粮仓,官服上还沾着酒渍。他是荆州旧族出身,仗着姐夫是黄皓的亲信,在汉中向来跋扈。
“胡将军急着找我,是为了军粮的事?”吕乂打了个酒嗝,“这旱情嘛,谁也没办法。要不,将军再向成都催催?让朝廷从南中调些粮食过来?”
“南中?”胡济冷笑,“你忘了上个月马忠将军的文书?南中刚遭了僚人叛乱,粮仓被烧了一半,自己都不够吃!”他把那本私账扔到吕乂面前,“这些账,你怎么说?”
吕乂瞥了一眼私账,脸上竟没丝毫慌乱:“哦,这事啊。去年朝廷要粮,我总不能说交不出来吧?先报个数应付一下,等今年秋收补上就是了。谁能想到,今年旱成这样……”
“应付?”胡济气得浑身发抖,“你应付的是朝廷,害的是前线的将士!现在军粮只够三个月,你让他们喝西北风吗?”
吕乂耸耸肩:“那有什么办法?要不,就把那些老弱残兵裁了?省点粮食。反正他们也上不了战场。”
“你!”胡济拔剑出鞘,寒光映在吕乂脸上。吕乂吓得连连后退:“胡济!你敢杀我?我姐夫可是黄门令!你就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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