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南中烟霭:边陲的余响与未凉的热血(2/2)
霍弋点点头,转身望向澜沧江对岸。那里的哀牢山里,藏着南中最精锐的部族武装,当年诸葛亮曾与他们盟约,世代守护蜀汉的西南边陲。如今盟约还在,人心未散。
“姚崇,”他下令,“派快马去各郡,说我霍弋在此立誓:南中一日不挂魏旗,便一日为汉土。有敢降者,斩!”
“诺!”姚崇抱拳应道,转身离去时,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渡口的风渐渐大了,吹得江面上的瘴气翻滚,像一片流动的雾。霍弋想起建兴三年,诸葛亮南征时,也曾站在这里。那时的瘴气更毒,山路更险,可武侯的船队上,插着密密麻麻的“汉”字旗,士兵们高唱着“汉祚永存”,硬生生劈开了一条通往安定的路。
他那时还是个少年,跟着父亲霍峻的旧部从军,亲眼看见诸葛亮在泸水边,亲手为中毒的士兵喂药;看见他在南中推行“和夷”政策,让夷汉百姓共耕一片田;看见他离开时,南中百姓捧着粮食酒水,跪在路边哭着挽留。
那时的南中,是蜀汉最稳固的后方。可如今,成都陷落,洛阳易主,南中反倒成了汉室最后的孤岛。
“将军,”一个亲兵匆匆跑来,手里捧着一件东西,“从成都逃来的老兵,送来这个,说是……是姜将军的遗物。”
霍弋接过一看,是一块磨损的玉佩,上面刻着“伯约勉之”四个字——他认得,那是当年诸葛亮赐给姜维的。玉佩的边缘有一道新的裂痕,像是临死前被死死攥过。
霍弋将玉佩紧紧贴在胸口,眼眶瞬间红了。他想起姜维在沓中屯田时的身影,想起他在剑阁关顶迎风而立的模样,想起信里那句“伯约尽力了”。
这位从天水来的将军,为了一个不属于他的王朝,拼到了最后一刻。
“把它送到武侯祠去。”霍弋的声音有些沙哑,“和武侯的牌位放在一起。”
亲兵应声而去。霍弋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对爨习和马修说:“明日起,南中各郡的官署,依旧用‘炎兴’年号。百姓要交税,可只交当年武侯定下的数额,多一分不取。”
“诺!”
“还有,”他补充道,“让夷人部落的孩子们,继续读《南中教令》。告诉他们,书里写的‘汉’,不是洛阳的魏,是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是心里的那点热。”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穿透瘴气,照在澜沧江的水面上,像铺了一层碎金。校场上的士兵们还在操练,呐喊声此起彼伏,在山谷里回荡,久久不散。
马修站在霍弋身边,看着这一切,忽然笑道:“或许……我们守不了多久。魏军迟早会来,南中终究会降。”
“或许吧。”霍弋望着远方的哀牢山,语气平静,“但至少我们守过。让后人知道,蜀汉灭亡时,不只有‘乐不思蜀’的安乐公,还有南中几万将士,在瘴气里举着‘汉’字旗,站到了最后。”
爨习握紧了腰间的刀:“就算守到只剩一人,我爨习也会把‘汉’字刻在石头上,让它在南中生根。”
暮色渐渐笼罩了南中,渡口的篝火亮了起来,映着士兵们的脸。远处的武侯祠里,传来隐约的钟声,那是守祠的老吏在焚香祷告。
霍弋知道,南中的坚守,或许改变不了王朝覆灭的结局。就像澜沧江的水,终究要汇入大海,可它流过的痕迹,会永远刻在哀牢山的石崖上。
蜀国的灭亡,从来不是因为疆域的大小,兵力的多寡。当成都的宫墙插起降幡时,当洛阳的宴席上传来“乐不思蜀”的笑谈时,南中烟霭里那点未凉的热血,恰是这个王朝最该被记住的注脚——
有些东西,比兴亡更重。比如信念,比如坚守,比如那些在绝境里,依旧不肯熄灭的星火。
夜风掠过澜沧江,带着水汽的微凉,吹过霍弋的战袍,吹过校场的呐喊,吹向哀牢山深处。那里,无数双眼睛正望着渡口的方向,像望着一个遥远却未死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