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锦官城破:从降表落笔看人心离散(1/2)

成都北门的城楼被撞开时,刘禅正在太极殿里发抖。

黄皓跪在地上,额头磕得青肿,嘴里反复念叨着“陛下莫怕,奴才这就去开城门”。阶下的百官像被抽走了骨头,有的瘫坐在地,有的缩在柱子后,连平日里最敢言的侍中张绍,此刻也低着头,手指绞着朝服的玉带。

只有刘谌,刘禅的第五子,还站在殿中。他身上的亲王冠戴歪了,双眼赤红,手里攥着一把匕首——那是当年刘备赐给儿子们的防身之物,鞘上刻着“汉祚永固”四个字。

“父皇!”刘谌的声音像被烈火灼烧过,嘶哑却带着决绝,“邓艾不过数千疲兵,成都尚有三万守军,南中霍弋的援军已在途中,姜维将军也定会回师!为何要降?!”

刘禅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嘴唇哆嗦着:“阿谌……别闹了……打不过了……诸葛瞻都败了……绵竹都没了……我们守不住的……”

“守不住也要守!”刘谌猛地将匕首顿在地上,金属撞击金砖的脆响让殿内瞬间安静,“当年高祖皇帝被困荥阳,屡败屡战,才创下四百年汉家天下!先父皇在夷陵大败,白帝城托孤,仍不忘‘兴复汉室’!父皇忘了吗?武侯在《出师表》里写‘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难道都是空话?!”

他的目光扫过阶下的百官:“你们呢?张大人,你是张良之后,先祖辅佐高祖定天下,你却要劝我父皇降魏?王司徒,你祖父是王允,当年诛董卓、兴汉室,你现在缩在这里,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被点到名的张绍和王颀,头埋得更低了,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黄皓却从地上爬起来,尖声道:“北地王休得胡言!陛下是天命所归,降魏也是为了成都百姓!难道要让全城人跟着你殉葬吗?”

“为了百姓?”刘谌冷笑,一步步逼近黄皓,“你克扣军饷时,怎么不想着百姓?你把南中贡品搬进私宅时,怎么不想着百姓?邓艾兵临城下,你不想着如何守城,只想着开城门讨好新主,这也叫为了百姓?”

黄皓被他逼得连连后退,躲到刘禅身后:“陛下!您看他!他要弑杀奴才啊!”

刘禅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吼道:“刘谌!你给朕退下!朕是天子,朕说了算!降!现在就降!”

刘谌看着眼前这个懦弱的父亲,忽然笑了,笑声里满是悲凉:“天子?您配吗?先父皇创业时,吃野菜、睡草庐,身边文臣武将甘愿赴死;武侯辅政时,废寝忘食、鞠躬尽瘁,百姓沿街跪拜。可您呢?您除了吃喝玩乐,宠信奸佞,还做过什么?”

“你……你……”刘禅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殿门,“把他给朕拖出去!关起来!”

侍卫们上前要抓刘谌,却被他甩开。他死死盯着刘禅,一字一句道:“儿臣不辱没‘汉’字。今日,便让儿臣为大汉殉国!”

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身,冲向殿侧的偏室——那里供奉着刘备和诸葛亮的牌位。百官惊呼着去拦,却只抓到他一片衣袂。等众人追到偏室时,只见刘谌跪在牌位前,匕首已经刺入了自己的胸膛,鲜血染红了供桌前的青毡。

他最后望向刘备的牌位,喃喃道:“孙儿……对不起……没能守住……”

殿内一片死寂。刘禅瘫坐在龙椅上,面如死灰。张绍颤抖着上前,低声道:“陛下……该写降表了……”

降表是谯周写的。这位光禄大夫,平日里总说自己是“纯儒”,此刻却下笔流畅,字里行间满是对邓艾的称颂,连“天命已归大魏”“陛下明智归降”这样的话都写得毫不避讳。李譔站在角落里,看着谯周提笔时那副心安理得的模样,忽然想起当年诸葛亮北伐,谯周曾写《仇国论》,说什么“因余之国小,而肇建之国大,恐祸之及己也,故因余之君,悸悸然恐其不存”——那时他还觉得是迂腐之论,如今才懂,这哪里是迂腐,分明是早就盼着蜀汉灭亡。

降表写完,谁去送?百官互相推诿,最后推给了张绍和邓良——一个是张飞的孙子,一个是邓芝的儿子。这两位名将之后,捧着降表走出太极殿时,头都不敢抬,像是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李譔跟着人群走出宫殿,只见宫门外的街道上,百姓们三三两两地站着,脸上没有惊慌,反倒有些麻木。一个卖蜀锦的小贩还在收拾摊位,嘴里嘟囔着:“换个皇帝,日子还不是照样过?”旁边的老妇人叹道:“但愿魏军别抢东西就好。”

没有人哭,没有人喊,甚至没有人谈论“汉室”。仿佛这座城,早就忘了自己是大汉的都城。

李譔的心像被冰锥刺穿。他想起章武三年,刘备驾崩时,成都百姓沿街哭丧,连三尺孩童都知道“先帝去了”;想起建兴十二年,诸葛亮病逝五丈原,消息传到成都,商户罢市,学子辍业,锦江边上摆满了百姓自发供奉的祭品。可现在,王朝要亡了,百姓却像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

这才是最可怕的。

他走到北门,只见城门大开,邓艾的军队正列队而入。魏军士兵穿着统一的铠甲,步伐整齐,脸上带着胜利者的骄傲。而守城的蜀军,大多解了甲胄,蹲在路边,有的在哭,有的在发呆,还有的在和魏军士兵讨价还价——用手里的兵器换几个铜钱。

廖化的尸体靠在城墙根下,身上中了七处刀伤,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把环首刀,刀刃上凝着黑血。李譔走过去,想为他合上眼睛,却发现老人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望着皇宫的方向,像是在质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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