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烽火初燃:关隘失守与蜀地动摇(2/2)
原来,那道狼烟,真的没能叫醒他们。
“将军,快跳城吧!东南角有小道,能回成都!”一个亲兵哭喊着,想拉他走。
傅佥摇了摇头,靠在城楼的柱子上,望着成都的方向。那里曾是他小时候随父亲觐见先帝的地方,那时的成都,街头巷尾都在唱“汉祚再兴”的歌谣,连孩童都知道“汉贼不两立”。可现在,那些歌谣早就没人唱了,连守关的将领都能为了活命背叛家国。
他忽然想起姜维常说的一句话:“汉之兴,在人心;汉之衰,也在人心。”以前总觉得是句空话,今日才明白,当人心散了,再坚固的关隘,也不过是座空壳。
魏兵冲上城楼时,傅佥举起了剑。不是对着敌人,而是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最后望了一眼成都的方向,轻声说了句“陛下,臣尽力了”,然后猛地一抹——鲜血溅在城楼上的“汉”字旗上,像开了朵凄厉的花。
阳平关失守的消息传到成都时,刘禅正在看新送来的歌舞。黄皓原本想瞒着,可逃回来的残兵跪在宫门口哭嚎,终究还是瞒不住了。
“阳平关……丢了?”刘禅手里的酒杯摔在地上,酒液溅湿了龙袍,“傅佥呢?阎宇呢?”
“傅将军战死了。”回话的宦官声音发抖,“阎将军……阎将军带的五千人,刚到陈仓道就被魏兵截了,现在……现在不知去向。”
刘禅瘫坐在龙椅上,脸色惨白如纸。他这才明白,黄皓说的“祥瑞”是假的,阎宇的“本事”也是假的,只有魏兵的铁蹄是真的,阳平关的失守是真的。
“快……快召姜维回来!快召谯周、诸葛瞻来议事!”他语无伦次地喊着,声音里带着哭腔。
可此时的成都,早已乱成了一锅粥。阳平关失守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传遍了大街小巷。南中士族的庄园里,家丁们忙着往马车上搬金银细软;西市的粮商把米价涨到了三百钱一石,还说“再过几日,有钱也买不到”;太学里的生员们聚在一起,不是讨论如何退敌,而是争论“降魏后会不会被清算”。
诸葛瞻带着禁军在街上巡逻,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有人从楼上往下扔传单,上面写着“天命在魏,早降为安”,落款竟是几个蜀地有名的士族。他气得拔剑砍断了悬挂传单的绳子,却拦不住那些在街角窃窃私语的人:“听说钟会在阳平关秋毫无犯,还说要重用蜀地士族呢……”“姜维打了那么多年仗,把家底都打光了,现在报应来了……”
回到府中,他看见父亲诸葛亮的画像挂在墙上,眼神依旧是那般坚定。他忽然觉得羞愧——父亲当年六出祁山,虽未成功,却让魏人不敢小觑蜀汉;而自己守着成都,却连人心都守不住。
谯周是被人抬着来的。老人一进朝堂,就直挺挺跪在刘禅面前:“陛下,臣请降。”
“降?”刘禅猛地站起来,“朕是大汉天子,怎能降魏?”
“陛下可知,现在成都还有多少兵?”谯周抬起头,声音平静得可怕,“姜维在沓中被邓艾缠住,回不来;阎宇兵败失踪;各地守军加起来不足三万,还多是老弱。魏人过了阳平关,不出十日就能到成都。到那时,城破之日,玉石俱焚,陛下和百姓,谁也活不了。”
“可……可丞相的遗志……”刘禅的声音越来越小。
“丞相的遗志是兴复汉室,不是让陛下做亡国之君。”谯周的声音带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当年高祖刘邦能屈能伸,暂居汉中,才有后来的天下。陛下若降,保得蜀地百姓平安,将来若有机会,再图恢复,也未可知。”
他顿了顿,补充道:“臣已与几个士族商议过,他们愿联名写降书,保陛下在魏地仍有爵位。钟会那边也放出话来,只要投降,绝不加害百姓。”
刘禅看着殿外,阳光刺眼,却照不进他心里的绝望。他想起阳平关战死的傅佥,想起那些在北伐中死去的士兵,想起父亲刘备临终前的嘱托,可眼前的现实像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成都的百姓在囤积粮食,士族在准备降书,连禁军的士兵都在偷偷议论“投降后该去哪里谋生”,他这个天子,仿佛成了孤家寡人。
“容朕……再想想。”他挥了挥手,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谯周躬身退下,走出宫门时,看见诸葛瞻站在廊下,手里攥着父亲的《出师表》,指节发白。
“伯约(诸葛瞻字),”谯周停下脚步,“你父亲当年说‘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如今大势已去,强求无益。”
诸葛瞻没看他,只是望着远处的城墙。那里曾挂着“汉”字大旗,如今在风中猎猎作响,却像是在呜咽。他知道谯周说的是实话,可父亲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字迹,烫得他心口发疼。
烽火已燃,关隘已失,人心已散。这座承载了两代人希望的成都城,在魏兵的铁蹄声越来越近时,终于显露出它早已腐朽的内里。而那个曾经被寄予厚望的王朝,正朝着不可逆转的结局,一步步坠落。
夜色降临时,成都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几家士族的宅院还亮着灯,隐约传来商议降书措辞的声音。远处的更夫敲了三下梆子,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是在为这个即将落幕的时代,倒数着最后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