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洛阳秋风:安乐公的酒杯与故臣的泪(1/2)

泰始七年的深秋,洛阳城里刮起了西北风,卷着落叶,扑在安乐公刘禅的府邸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府邸的正厅里,正摆着一场宴席。刘禅穿着魏廷赏赐的锦袍,手里端着琥珀杯,看着堂下舞姬旋转的身影,笑得眯起了眼。座上的宾客多是魏室宗亲与降蜀旧臣,其中就有前蜀汉尚书令樊建。樊建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官服,手里的酒杯从未沾唇,目光总落在刘禅腰间的玉带——那玉带的玉扣,还是当年诸葛亮亲手为刘禅挑选的,如今却系在魏廷的赐服上。

“安乐公,尝尝这洛阳的鲈鱼脍。”魏国太傅何曾举杯笑道,“比蜀地的江鱼如何?”

刘禅夹起一片鱼片,含糊不清地说:“甚好,甚好,比蜀地的鲜。”

樊建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想起建兴年间,诸葛亮带着刘禅在成都城外观鱼,那时刘禅还问:“相父,蜀地的鱼能比得上洛阳的吗?”诸葛亮笑着说:“蜀地的鱼在锦江里长大,有蜀地的水土滋养,自有其味。若不爱本土之物,怕是忘了根。”如今看来,当年的话,早已被这位后主抛到了脑后。

宴席过半,何曾突然问:“安乐公,颇思蜀否?”

刘禅放下酒杯,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随即笑道:“此间乐,不思蜀。”

堂下的旧臣们脸色各异,有低头垂目的,有欲言又止的,只有樊建猛地站起身,对着刘禅深揖:“陛下(他仍习惯性称陛下),您忘了成都的锦官城、南中的梯田、祁山的战马了吗?那些都是汉家的土地啊!”

刘禅被他吼得一愣,随即不耐烦地挥挥手:“樊尚书醉了。魏帝待我不薄,赐我府邸良田,何必思蜀?”

何曾等人发出低低的笑声,带着几分嘲弄。樊建看着刘禅麻木的脸,突然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比洛阳的秋风更冷。他想起蜀亡那天,自己跪在成都的城楼上,看着刘禅捧着玉玺投降,那时刘禅的脸上虽有惶恐,却无悲戚,仿佛只是丢掉了一件无关紧要的玩具。

宴席散后,樊建独自走到府邸的后院。那里有一片小小的菜园,是他亲手开垦的,种着蜀地的辣椒和豌豆。秋风拂过,豆荚轻轻摇晃,让他想起成都相府的菜园——诸葛亮在世时,总在处理完政务后,去菜园里浇菜,说“亲手种的菜,吃着踏实”。

“樊大人还没走?”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是前蜀汉太常张峻,他手里提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些蜀地的花椒。“刚从洛阳的蜀人集市上买的,给您捎了点。”

樊建接过花椒,放在鼻尖闻了闻,那辛辣的气味里,仿佛还带着蜀地的阳光。“张大人,你说……陛下是真的不思蜀吗?”

张峻叹了口气,指着菜园角落里的一棵桑树:“那是我去年栽的,本想让它结桑葚,可洛阳的水土,终究养不好蜀地的桑。陛下就像这桑树,在蜀地时,虽不勤勉,却还有丞相看着、大臣劝着,总算没跑偏;到了洛阳,没了约束,也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是从蜀地辗转送来的:“这是王仲(即藏账簿的王吏员)写的,说成都的百姓现在日子好了,魏人减了税,还修了水渠,只是……”信上的字迹有些模糊,“只是老人们常念叨,若当年陛下能听丞相的话,何至于此。”

樊建的手指划过“丞相”二字,突然想起诸葛亮临终前的场景。那时诸葛亮躺在五丈原的病榻上,拉着他的手说:“樊建啊,我死之后,你们要多劝陛下,勤耕、纳谏、息兵,这三件事做到了,蜀可安。”他当时含泪点头,可后来呢?后主既不亲耕,也不纳谏,只知听信黄皓,纵容姜维连年征战,把诸葛亮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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