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江油烬:最后一道门的轰然倒塌(2/2)
“将军,走!快从东门走!”陈裕拉着罗宪,想往东门跑。
罗宪甩开他的手,望着涌进来的魏兵,望着那些倒在地上的士兵,望着那个还在和魏兵厮杀的少年,忽然笑了。
“走?往哪走?”他低声说,“成都……怕是也守不住了。”
他转身,挥剑冲向涌来的魏兵,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发出了最后的嘶吼。
陈裕看着他被魏兵围在中间,看着他的身影倒下,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他转身,踉踉跄跄地往东门跑,跑过燃烧的粮仓,跑过横七竖八的尸体,跑过那些跪在地上投降的兵卒。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跑出江油关,钻进南边的山林,才敢停下来。回头望去,江油关的城楼已经插上了曹魏的旗帜,黑烟滚滚,遮天蔽日。
雪又开始下了,落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
邓艾走进江油关时,踩在血水里,发出“咯吱”的声响。他看着那些跪地投降的蜀兵,看着燃烧的粮仓,看着城楼上罗宪的尸体,忽然叹了口气。
“厚葬他。”他对邓忠说,“是个汉子。”
邓忠点点头,又问:“父亲,接下来往哪走?绵竹?”
“不,”邓艾望着南方,那里是成都的方向,“先休整一日,让士兵吃饱。然后……直取成都。”
他知道,江油关一破,蜀国就像被抽掉了最后一根梁的房子,离塌不远了。那些所谓的“关隘”“防线”,在溃散的人心面前,不过是纸糊的摆设。
消息传到成都时,刘禅正在后宫和黄皓掷骰子。听到“江油关破,罗宪战死”八个字,他手里的骰子“啪”地掉在地上,滚到了桌底。
“快……快调兵!调诸葛瞻去守绵竹!”他语无伦次地喊着。
黄皓也慌了神,连忙附和:“对对,诸葛驸马能带兵,让他去!”
可当诸葛瞻接到诏旨时,却发现自己手里无兵可调。永安的兵被罗宪带往阴平,南中的兵在平叛,洮阳的兵被姜维拖在前线,成都城里只剩下几千禁卫军,大多是些富家子弟,连马都骑不稳。
“只能征兵了。”诸葛瞻对董厥说,声音里带着绝望。
于是,成都城里响起了急促的鼓声。官差挨家挨户地敲门,把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丁都赶到校场。有个刚满十五的少年,被父亲死死护在身后:“他还是个孩子!你们不能带他走!”
官差一脚踹开那父亲:“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孩子?邓艾都快打到家门口了!”
校场上,很快聚集了几千人。他们大多穿着单衣,手里连兵器都没有,只是茫然地站着,像一群待宰的羔羊。
诸葛瞻看着他们,忽然想起了父亲诸葛亮在《出师表》里写的话:“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那时他不懂,为何父亲要把局势说得如此危急。直到此刻,站在这寒风呼啸的校场上,看着这些面黄肌瘦、眼神茫然的百姓,他才明白——所谓的“疲弊”,从来不是指土地贫瘠,而是指人心离散;所谓的“危急”,也不是指敌军压境,而是指这个国家,已经再也凑不出一支像样的军队,再也找不到一群愿意为它拼命的人了。
他拔出剑,指向南方:“弟兄们,随我去绵竹!守住绵竹,就能守住成都!”
校场上一片死寂,没人响应。
风卷着雪沫子,打在每个人的脸上。远处,似乎传来了江油关方向的隐约爆炸声,像一声迟来的丧钟,在成都的上空,沉闷地回荡。
绵竹,成了蜀国最后的一道门。可这道门,连门板都快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