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蜀地的隐痛:本土士族的蛰伏与反噬(2/2)

“斗不过?”张裕打断他,指着地图上的南中,“南中夷人早就不满蜀汉的苛捐杂税,只要咱们暗中接济,他们就能闹事,让诸葛亮首尾不能相顾!还有东吴,孙权恨刘备入骨,若咱们愿作内应,他难道会坐视不理?”

烛火噼啪作响,照亮了三个士族首领脸上的决绝。张裕想起自己年轻时,曾在成都的酒肆里听人唱《蒿里行》,唱“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那时他以为,刘备带来的“汉室”能结束这乱世,可现在才明白,对益州人来说,换个外来的皇帝,不过是换了拨人来收税、来征兵。

“从今日起,”张裕吹灭烛火,密室陷入黑暗,“各家都要藏好粮草,训练私兵。咱们不反,只等——等他们自己把力气耗尽。”

多年后,邓艾的军队穿过阴平道,第一个打开城门的就是江原县的县令——张裕的孙子。他站在城楼上,看着魏军的旗帜插遍城头,忽然想起祖父说过的话:“不是我们不忠,是他们从来没给过我们忠的理由。”

刘禅在洛阳受封时,前来道贺的益州士族比荆州旧臣还多。他们穿着崭新的魏官袍,给司马昭送礼,谈笑风生,仿佛从来就不是蜀国人。

这或许就是蜀国灭亡最深的隐痛:从刘备入蜀的那天起,这个王朝就没能真正拥抱蜀地的本土力量。它用“汉室”的旗号凝聚人心,却用“外来者”的姿态疏离根基;它靠益州的粮草支撑北伐,却始终不肯让益州人真正参与到权力的核心。

当本土士族在暗中盘算着“等他们耗尽力气”,当百姓在苛政下怀念“刘璋时虽穷却安稳”,当连南中的夷人都知道“蜀汉的官比张鲁还狠”,这个王朝的根基,早就被自己人挖空了。

后来的姜维在沓中苦战,后方的益州士族却在给钟会写信“愿为内应”;邓艾兵临城下,谯周——一个土生土长的蜀人——第一个站出来劝降。这不是背叛,而是积压了数十年的疏离,终于找到了一个爆发的出口。

张裕的葡萄藤后来在洛阳长得很好,结出的果子酿了酒,被司马昭赏赐给刘禅。安乐公举杯时,或许不知道这酒的根,在蜀地的江原县,在那些被他祖父、父亲忽视的本土士族心里。

蜀地的隐痛,从来不是刀光剑影的厮杀,而是那些藏在笑脸背后的疏离,那些记在账册上的不公,那些在密室里谋划的“等”。等到时机成熟,不需要外敌强攻,内部的裂痕自会将王朝拖垮。

就像一棵长在石头缝里的树,看着枝繁叶茂,其实根早就被石头硌得变了形。风一吹,也就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