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气数终焉:蜀地民心的离散与汉室信仰的崩塌(2/2)

“或许……”蒋琬的声音有些发飘,“我们都错把‘汉室’当成了百姓的信仰,却忘了百姓要的,从来只是安稳日子。”

他想起章武三年,先主在白帝城托孤时,成都的百姓自发在街头设案焚香,祈愿“汉祚绵长”。那时的“汉”,是推翻了暴虐刘璋的救星,是带来了安宁的希望。可到了延熙年间,“汉”渐渐变成了无休止的战争、越来越重的赋税、越来越多的寡妇孤儿。当姜维的北伐一次次损兵折将,当宫中的黄皓用“祥瑞”粉饰太平,“汉室”这两个字,在蜀地百姓心中,早就失去了温度。

“听说钟会已经在关中集结了十万大军?”蒋琬忽然问。

费祎点点头,脸色凝重:“还有邓艾,在陇西操练兵马,据说要从阴平小道南下。”

蒋琬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那条标注着“阴平”的细线。那里山高谷深,丞相在世时曾说“阴平虽险,若魏军从此来,蜀危矣”,特意派了一千精兵驻守。可去年,姜维为了集中兵力北伐,把那里的守军调去了沓中,只留下几个老弱病残。

“守不住了。”蒋琬轻轻说出这四个字,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他想起二十年前,丞相在五丈原病重,拉着他的手说“若嗣子可辅,则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那时他以为,守住蜀汉的疆土,就是守住了汉室的血脉。可现在他才明白,当民心离散,信仰崩塌,再坚固的城池,也不过是风中的沙堡。

雨还在下,锦官城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却照不亮笼罩在这片土地上的绝望。街面上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下,已是三更天。蒋琬望着案头那支丞相用过的狼毫笔,忽然明白:蜀国的灭亡,从来不是因为邓艾的奇袭,也不是因为刘禅的昏庸,而是从“兴复汉室”变成一句空洞的口号,从百姓心中的希望变成沉重的负担开始的。

当最后一个相信“汉祚可兴”的老兵在祁山战死,当最后一个记得先主仁德的老农闭上双眼,这片土地上的人心,早就已经归属了那个能让他们过上安稳日子的新秩序。而那座还在飘扬着汉旗的成都城,不过是在等待一个注定会到来的结局。

雨声渐歇,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蒋琬拿起笔,在那份关于南中贡赋的奏疏上写下批复:“罢催缴,令地方官安抚百姓。”写完,他将笔放下,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轻声道:“或许,这才是丞相真正想看到的吧——百姓安康,无论姓刘还是姓曹。”

只是,这份迟来的醒悟,已经挽不回那离散的民心,也挡不住即将南下的铁骑了。蜀地的气数,在连绵的阴雨里,在百姓无声的叹息里,早已走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