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末路狂奔:姜维北伐的偏执与军事资源的终极耗竭(1/2)

一、“继承遗志”的旗帜:姜维北伐的动机与初期逻辑

延熙元年(238年),姜维随蒋琬驻军汉中,首次独立领兵“偏军西入羌中”,斩获而还。这位来自天水的降将,从此接过了诸葛亮“北伐中原”的旗帜,在其后二十五年间,以近乎偏执的频率发起十一次北伐,成为蜀汉后期军事行动的绝对主导者。姜维的北伐,表面看是对诸葛亮“兴复汉室”遗志的继承,实则暗含着复杂的个人诉求与时代困境。

从个人层面看,姜维的北伐带有强烈的“证明自身”色彩。作为曹魏降将,他在蜀汉始终处于“边缘核心”的尴尬位置:诸葛亮虽赞其“忠勤时事,思虑精密”,破格提拔为中监军、征西将军,但蒋琬、费祎等核心重臣对其始终保持警惕;蜀汉本土士族更视其为“外来异类”,屡屡质疑其军事决策。这种身份焦虑,使得姜维必须通过北伐的军功证明自身价值,巩固在政权中的地位。《三国志·蜀书·姜维传》载其“自以练西方风俗,兼负其才武,欲诱诸羌、胡以为羽翼,谓自陇以西可断而有也”,既可见其战略构想,亦隐含着通过“拓土立功”打破信任壁垒的迫切。

从时代背景看,姜维北伐初期确有一定现实合理性。延熙年间(238-257年),曹魏内部经历了曹爽与司马懿的权力斗争(249年高平陵之变)、王凌淮南兵变(251年)、毋丘俭文钦之乱(255年)等一系列动荡,军事部署重心偏向东线,西线防御相对空虚。姜维抓住这一窗口期,多次出兵陇西,试图“断陇右以威胁关中”,延熙十七年(254年)甚至一度攻占狄道,“收其民入绵竹”,取得了蜀汉后期少有的军事胜利。

此时的北伐,尚未完全脱离诸葛亮“以攻为守”的战略框架。姜维延续了诸葛亮“联络羌胡、袭扰陇右”的战术,试图通过小规模军事行动牵制曹魏,延缓其国力增长速度。费祎生前虽“常裁制不从,与其兵不过万人”,但也未完全否定北伐的必要性,这种有限度的支持,使得姜维的早期军事行动仍在可控范围内。

二、“穷兵黩武”的转向:北伐频率与规模的失控扩张

延熙十六年(253年)费祎遇刺身亡,成为姜维北伐的转折点。失去制衡的姜维,迅速将北伐从“袭扰牵制”升级为“大规模决战”,军事行动的频率与规模均突破了蜀汉国力的承载极限。

从频率看,费祎死后的十年间(253-263年),姜维平均每年发起一次北伐,远超诸葛亮时期“三年一伐”的节奏。延熙十六年(253年)夏,他刚主持完费祎葬礼,便“率数万人围南安”;次年(254年)复出陇西,拔狄道;延熙十八年(255年)大破王经于洮西,“经众死者数万人”;延熙十九年(256年)与邓艾战于段谷,“星散流离,死者甚众”;景耀元年(258年)“还成都,复拜大将军”后,仍于景耀五年(262年)“复率众出汉、侯和,为邓艾所破”。这种密集的军事行动,使得蜀汉军民“无岁不征”,疲于奔命。

从规模看,姜维北伐的兵力从初期的“万人”飙升至“数万人”,甚至一度动员蜀汉半数以上的机动兵力。延熙十八年(255年)洮西之战,姜维“将数万人至枹罕”,几乎动用了汉中、武都的全部驻军;段谷之战(256年)更是“悉发关中兵及羌胡之众”,试图与邓艾进行战略决战。如此规模的兵力投入,对人口仅九十四万的蜀汉而言,意味着“十室九空”的人力损耗——据《三国志·蜀书·后主传》注引《蜀记》,蜀汉灭亡时“带甲将士十万二千”,而仅段谷一役便“死者甚众”,军事人才与兵员的损耗已不可逆。

更致命的是,姜维的北伐逐渐偏离了“以攻为守”的初衷,陷入“为战而战”的偏执。洮西之战虽大破王经,但姜维拒绝了“乘胜还屯”的建议,执意“进围狄道”,最终因曹魏援军至而被迫撤退,徒劳消耗兵力;段谷之战前,镇西大将军胡济约定会师却“失期不至”,姜维仍孤军深入,导致“士女莫不野哭”的惨败。这种不顾现实条件的军事冒险,使得北伐从“战略手段”异化为“战略目的”,加速了蜀汉军事资源的枯竭。

三、“敛兵聚谷”的陷阱:防御体系重构与致命漏洞

景耀元年(258年),姜维在经历段谷惨败后,对蜀汉的防御体系进行了彻底重构,推出“敛兵聚谷”战略。这一策略的核心是:放弃汉中外围的阳安关、祁山等险要据点,将兵力集中于汉城(今陕西勉县)、乐城(今陕西城固),引诱魏军深入后“坚壁清野”,再以机动兵力“围歼”敌军。姜维对此颇为自负,认为“以为错守诸围,虽合《周易》‘重门’之义,然适可御敌,不获大利。不若使闻敌至,诸围皆敛兵聚谷,退就汉、乐二城,使敌不得入平,且重关镇守以扞之。有事之日,令游军并进以伺其虚。敌攻关不克,野无散谷,千里县粮,自然疲乏。引退之日,然后诸城并出,与游军并力搏之,此殄敌之术也”。

然而,这一战略看似精妙,实则存在致命缺陷,完全忽视了蜀汉的兵力劣势与地理特点。汉中作为蜀汉的“国门”,其防御的核心在于“拒敌于外”,而非“诱敌深入”。自刘邦“王汉中”以来,历代均依托秦岭山脉的险峻地形,在陈仓道、褒斜道等入口设置关隘,形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防御体系。诸葛亮北伐时虽以汉中为基地,仍“分兵守陈仓、祁山”,确保后方安全;蒋琬、费祎时期更是“增戍阳安关”,强化外围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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