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才俊凋零:人才体系的崩塌与战略决策的失据(2/2)

诸葛亮的战略决策基于对天下大势的清醒认知。《隆中对》提出“跨有荆、益,联吴抗曹”,是在实力弱势下的最优选择;荆州丢失后,他迅速调整为“以攻为守”,通过北伐牵制曹魏,争取战略主动。其决策特点是“稳健中求突破”,如第一次北伐选择祁山,利用“南安、天水、安定三郡叛魏应亮”的机会扩大战果,虽因马谡失街亭而失败,但战略思路清晰。

蒋琬、费祎时期的战略转向“保守防御”,这与两人的性格及对国力的认知有关。蒋琬曾提出“乘水东下,袭魏兴、上庸”的计划,但因“旧疾连动,未得实施”,且朝臣多认为“水路险远,非长策”,最终作罢。费祎则明确主张“保境安民,以待其变”,多次限制姜维的北伐规模,史载“维每欲兴军大举,费祎常裁制不从,与其兵不过万人”。这种保守战略虽在短期内减轻了经济压力,但也丧失了战略主动权,使得曹魏得以从容发展国力。

姜维执政后的战略决策则陷入“激进冒进”的误区。他改变诸葛亮“稳扎稳打”的战术,采用“敛兵聚谷”的策略,放弃汉中的外围据点,将兵力集中于汉城、乐城,试图诱敌深入后“关门打狗”。这一策略看似创新,实则违背了汉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理特点,也忽视了蜀汉兵力不足的现实。景元四年(263年),钟会大军轻易突破汉中防线,正是“敛兵聚谷”策略的直接恶果。

战略决策的代际断裂,本质上是人才体系崩塌的表现。诸葛亮之后,蜀汉缺乏既能理解“兴复汉室”战略目标,又能根据实际调整战术的统帅型人才。蒋琬、费祎有守成之才却无开拓之志,姜维有军事勇力却无全局视野,这种“人才错配”导致战略决策要么保守僵化,要么激进冒险,最终将蜀汉推向了灭亡的深渊。

四、“降将困境”与内部信任危机:外来人才的融入障碍

蜀汉后期的人才补充,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曹魏降将,如姜维(天水人)、夏侯霸(沛国人)、王含(太原人)等。这些降将的到来,虽在短期内填补了人才缺口,但也引发了新的矛盾——“本土派”与“降将派”的信任危机,进一步加剧了内部的分裂。

姜维是降将群体的代表,也是信任危机的集中体现。他自延熙元年(238年)归蜀后,凭借军事才能逐渐崛起,但始终未能真正融入蜀汉的权力核心。诸葛亮曾评价他“忠勤时事,思虑精密”,但蒋琬、费祎对其始终保持警惕,费祎甚至明确告诫他“吾等不如丞相亦已远矣,丞相犹不能定中夏,况吾等乎?且不如保国治民,敬守社稷”。这种不信任,使得姜维的北伐计划屡屡受阻。

黄皓专权时期,对降将的排挤达到顶峰。他与诸葛瞻、董厥等“本土派”勾结,试图以阎宇取代姜维,理由是“维好战无功,国内疲弊”。姜维被迫“沓中种麦”以避祸,导致蜀汉的军事部署陷入混乱。这种内部倾轧,不仅削弱了军事力量,更让降将群体对蜀汉政权失去了归属感——夏侯霸降蜀后虽被封为车骑将军,但“常忧国之危,不遑宁处”,最终“忧愤而死”,便是典型例证。

降将群体的融入障碍,反映了蜀汉人才体系的封闭性。与曹魏“唯才是举”、吸纳各方人才(包括蜀汉降将如孟达)不同,蜀汉对降将始终保持“既利用又防范”的态度,未能建立起包容的人才文化。这种封闭性,使得降将的军事才能无法充分发挥,反而成为内部矛盾的催化剂,在关键时刻加速了政权的崩溃。

五、历史的镜鉴:人才生态与战略韧性的深层关联

蜀汉的灭亡,从人才角度看,是一个“人才造血能力丧失—战略决策失据—内部信任崩塌”的连锁反应过程。荆州的丢失切断了人才源头,选拔机制的缺陷导致本土人才被排斥,降将群体又难以融入,最终形成“无人可用”的困境;而战略决策的代际断裂,则使得蜀汉在面对曹魏的压力时,既缺乏长远规划,又无法做出有效应对。

这段历史揭示了一个朴素的真理:一个政权的兴衰,终究系于“人”的因素。无论是人才的数量与质量,还是人才的使用与整合,都直接决定着战略的韧性与政权的活力。蜀汉的教训告诉我们:没有持续的人才补充机制,再辉煌的基业也会凋零;没有包容的人才文化,再优秀的个体也难以凝聚成力量。这不仅是三国时代的启示,更是穿越千年的历史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