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中枢失序:权力博弈与决策失灵的致命毒瘤(2/2)
三、派系倾轧:荆州集团与益州集团的终极博弈
蜀汉的权力结构从立国之初就存在“荆州集团”与“益州集团”的潜在张力,这种张力在后期演变为公开的派系倾轧,使得朝堂陷入“内斗优先于国事”的恶性循环,严重消耗了政权的凝聚力。
荆州集团作为蜀汉的“统治核心”,始终占据权力主导地位,但其后期的衰落与内部分裂加剧了危机。以诸葛瞻、董厥为代表的“荆州派”后裔,虽继承了父辈的职位,却缺乏相应的才干与威望。诸葛瞻“工书画,善言辞”,却“不熟军事,刚愎自用”,他反对姜维北伐并非出于战略考量,而是“忌其功高”;董厥“为人谨厚,却无决断”,在曹魏伐蜀时“终日与诸葛瞻争论,莫衷一是”。这种“能力不配位”的状况,使得荆州集团失去了对政权的有效掌控,却仍固执地维护既得利益,排斥益州人士。
益州集团则从“隐忍”走向“主动抗争”,其代表人物谯周的“降魏论”正是这种抗争的极端表现。益州士族长期被排斥在权力核心之外,对蜀汉政权的认同感本就薄弱,而黄皓专权与荆州派的压制,进一步激化了矛盾。延熙年间,益州学者杜琼曾借“谯周问谶语”之机,暗讽“刘氏祚尽”;景耀年间,谯周作《仇国论》,更是公开质疑蜀汉的统治合法性。当曹魏伐蜀时,益州集团的“降魏”主张并非单纯的“卖国”,而是试图通过政权更迭打破荆州集团的垄断,恢复本土士族的利益。这种派系立场超越国家利益的选择,使得蜀汉在危局中失去了内部整合的可能。
派系斗争的直接后果是决策的低效与错位。面对曹魏的军事威胁,荆州集团主张“坚决抵抗,退保南中”,益州集团则力主“投降曹魏,保全益州”,两派在朝堂上争执不休,却无人提出切实可行的防御方案。诸葛瞻率军抵御邓艾时,因“忌恨益州将领”,拒绝采纳巴西人黄崇“速占险要”的建议,终致绵竹大败;刘禅在投降前,仍因“荆州旧臣反对”而犹豫,直到谯周以“若不降,必遭屠戮”相逼才下定决心。这种被派系利益绑架的决策过程,使得蜀汉一次次错失了挽救危局的机会。
四、决策失灵的致命后果:军事防御体系的全面崩塌
中枢权力的混乱与派系的倾轧,最终体现在军事决策的全面失灵上,这直接导致了蜀汉防御体系的崩溃。从对曹魏伐蜀的预判不足,到战时指挥的混乱无序,蜀汉的每一步应对都暴露了决策中枢的致命缺陷。
对曹魏军事行动的误判,源于信息闭塞与盲目乐观。景耀六年(公元263年),司马昭已在洛阳召开军事会议,部署伐蜀计划,而蜀汉朝廷却因黄皓“隐匿军情”,对危机一无所知。姜维在沓中察觉魏军动向,上书“请遣张翼、廖化督诸军分护阳安关、阴平桥”,这一合理建议却被黄皓与刘禅斥为“小题大做”,竟“诏报曰:‘魏军来者,边将足以御之,何必惊扰朝廷?’”直到钟会大军突破骆谷,刘禅才仓促下令“遣廖化赴沓中,张翼、董厥赴阳安关”,但此时战机已失,援军未至而阳安关已破。
战时指挥的混乱更是加速了溃败。诸葛瞻率军抵御邓艾时,既未与姜维的主力部队取得联系,也未协调成都的防御力量,仅凭“血气之勇”孤军深入,最终兵败身死。而刘禅在诸葛瞻战死、邓艾兵临城下后,仍在“降魏”与“逃亡”之间摇摆:他先听从儿子北地王刘谌“背城一战”的建议,旋即又被谯周“降魏保民”的言辞说服,甚至一度计划“逃往南中”,却因“恐南中夷族叛乱”而放弃。这种朝令夕改、毫无章法的决策,使得蜀汉的残余力量无法形成有效抵抗。
最具讽刺意味的是,当刘禅最终决定投降时,姜维的主力部队仍在剑阁与钟会对峙,“兵尚有数万,粮草尚可支付余”。若中枢能及时协调姜维回援,或坚守成都待变,局势未必不可收拾。但权力中枢的失序与决策的失灵,使得这支最后的有生力量成了“无主之师”,最终在姜维“复国计划”失败后瓦解。
蜀汉的灭亡,从权力中枢的角度看,是决策失灵与派系内斗共同作用的结果。后主的昏聩、宦官的专权、派系的倾轧,使得这个政权在危机面前失去了统一的意志与高效的应对能力,最终在内耗中耗尽了所有抵抗的可能。这段历史深刻揭示:一个政权的崩溃,往往始于核心权力的失序——当决策者沉溺享乐、当权力被私利绑架、当派系斗争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即便是再坚固的防线,也会从内部被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