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士风之颓,栋梁摧折(1/2)
洛阳宫城的偏殿里,司马昭手中把玩着一枚蜀锦香囊。香囊上绣着的“五星出东方”纹样,曾是蜀汉君臣引以为傲的吉兆,如今却成了战利品,在中原的烛火下泛着落寞的光。他望着阶下垂首而立的刘禅,忽然想起三个月前从成都传来的消息:蜀汉朝堂上,当邓艾的军队兵临城下时,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提出像样的抵抗之策,唯有谯周的“降策”被奉为圭臬。
“后主昏庸固然可叹,”司马昭对身边的贾充低语,“但蜀汉无人可用,才是真正的死症。”
这番话,道破了蜀国灭亡的另一重根本原因——士风颓靡,栋梁摧折。自诸葛亮去世后,蜀汉的官僚体系逐渐失去了“奖掖贤能、砥砺名节”的锐气,取而代之的是派系倾轧、苟且偷安的风气。当朝堂上再无“鞠躬尽瘁”的骨鲠之臣,当地方上再无“死战守土”的忠义之士,这个政权的崩塌,便只剩下时间问题。
一、相权更迭中的士风裂变
诸葛亮治蜀时,虽以“严刑峻法”着称,却始终秉持“亲贤臣,远小人”的原则。他所任用的蒋琬、费祎、董允等人,虽无他那般经天纬地之才,却都以“公忠体国”闻名:蒋琬在杨仪与魏延的纷争中秉持公允,费祎以“和稀泥”的智慧维持朝局稳定,董允则敢于直面后主的奢靡,硬顶回为后宫增选嫔妃的诏令。史载董允任侍中时,后主想纳宦官黄皓为近侍,董允直言“皓奸佞,不可近”,竟让黄皓在其任内“位不过黄门丞”。
但这种“清流主导”的局面,在费祎遇刺后戛然而止。姜维以军功上位,却因常年领兵在外,对朝堂事务疏于掌控;而陈祗、黄皓等人趁机填补权力真空,逐渐形成“宦官与外戚勾结,排挤正直大臣”的格局。陈祗任侍中时,刻意纵容黄皓干预朝政,甚至为了迎合后主,否决了姜维“暂缓北伐、休养生息”的奏议。史载当时的朝堂“议论汹汹,而直言者少”,连曾随诸葛亮北伐的老将张嶷,都因弹劾黄皓被外放为荡寇将军,郁郁而终。
士风的裂变,在官吏选拔中体现得尤为明显。诸葛亮时期,选拔官吏注重“实才”与“德行”,哪怕是出身微末的王平(本是曹魏降将,目不识丁),也因“忠勇善战”被提拔为镇北大将军;而到了陈祗、黄皓掌权时,选官标准变成了“是否依附己党”。蜀郡人何祗,本是个只会拍马溜须的小吏,却因向黄皓行贿十万钱,竟被破格提拔为犍为太守,上任后“横征暴敛,民怨沸腾”。反观当时的贤才,如巴西郡人谯周,虽“研精六经,尤善书札”,却因不愿依附黄皓,迟迟未能进入中枢;南中督护霍弋,屡立战功却被猜忌,最终被调往偏远的永昌郡,形同流放。
这种“贤愚倒置”的选拔机制,让蜀汉的官僚队伍迅速腐化。《三国志·蜀书》中,晚期官员的传记里,“贪墨”“谄媚”“畏懦”等字眼频频出现,而“忠”“勇”“廉”等评价却寥寥无几。当一个政权的朝堂上,投机者得势、正直者受抑,其士风之颓,已深入骨髓。
二、北伐困境中的士气消磨
姜维的十一次北伐,不仅耗尽了蜀汉的民力,更消磨了士大夫阶层的斗志。诸葛亮的北伐,虽也劳民伤财,却能以“兴复汉室”的大义凝聚人心,且每次出兵前都“粮草备足、谋划周密”,即便失利,也能让将士们看到“鞠躬尽瘁”的信念;而姜维的北伐,却常因“粮草不济、调度混乱”而仓促行事,且多以惨败告终——延熙十九年(公元256年),姜维在段谷被邓艾大败,“士卒星散,死者甚众”,消息传回成都,“百姓怨声载道,士大夫多有非议”。
更致命的是,姜维的北伐缺乏“共识基础”。蒋琬、费祎时期,虽未完全放弃北伐,却主张“以守为攻”,曾在汉中推行“错守诸围”的防御策略,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士大夫也多支持;而姜维掌权后,执意改变防御策略,撤去汉中的部分据点,集中兵力主动出击,这种“孤注一掷”的打法,遭到了朝野上下的普遍反对。老将廖化曾直言:“兵不戢,必自焚,伯约(姜维字)之勇,终致祸乱。”连谯周都专门作《仇国论》,暗讽姜维“不知体恤民力,徒逞匹夫之勇”。
当北伐从“大义之举”变成“争议之源”,士大夫的士气便在一次次的失败与争论中逐渐消磨。当时的官员私下里流传着“宁为魏民,不做蜀臣”的怨言,甚至有地方官员偷偷与曹魏联络,以备后路。如武都太守蒋舒,本是蜀汉旧臣,却因不满姜维的调度,在钟会伐蜀时“开城降魏”,直接导致阳安关失守——这座被誉为“蜀门锁钥”的要塞,竟未发一矢便落入敌手,足见当时士大夫阶层的“离心之态”。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