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民力竭尽,天府之殇(2/2)
有学者统计,蜀汉晚期的百姓,每年实际服役时间超过半年,缴纳的赋税占年收入的七成以上。《三国志·薛综传》中,薛综曾评价蜀地:“民有菜色,野有饿殍,虽有天府之名,实无膏腴之实。”这样的评价,虽出自吴人,却道出了蜀汉民力枯竭的真相。
三、士心离散,上下相疑
民力的枯竭,必然导致士心的离散。当百姓在赋役中挣扎时,蜀汉的官僚集团却呈现出“上下相疑”的分裂状态,加速了政权的崩塌。
后主刘禅并非完全昏庸,却缺乏制衡权臣的能力。诸葛亮去世后,蒋琬、费祎尚能维持局面,但费祎被刺身亡后,姜维与黄皓的矛盾逐渐激化。姜维主张继续北伐,黄皓则结党营私,把持朝政,两人互相倾轧,导致政令混乱。
朝中大臣多有怨言。谯周曾作《仇国论》,借“因余之国”(暗指蜀汉)与“肇建之国”(暗指曹魏)的对话,批判北伐政策:“处大国无患者,恒多慢;处小国有忧者,恒思善。夫慢者召祸,思善者求福,此自然之理也。”他认为,蜀汉应以“息民”为要,而非连年征战。但这样的谏言,却被刘禅斥为“妄议朝政”。
地方官吏也对朝廷失去信心。巴东太守罗宪,曾多次上书请求减轻赋税,却石沉大海。当魏军伐蜀时,罗宪虽坚守永安,却在给友人的信中写道:“蜀地疲弊,民怨已深,纵有忠勇之士,亦难回天。”连曾随诸葛亮北伐的老将廖化,也感叹:“兵不戢,必自焚,吾辈岂能坐视家国倾覆?”
士心的离散,在邓艾兵临城下时达到。当刘禅召集大臣商议对策时,有人主张南迁,有人主张投奔东吴,只有少数人提出抵抗。谯周力主投降,他说:“若降魏,魏必裂土封陛下,百姓亦能免于战火;若南迁或投吴,徒增战乱,民将更苦。”这番话,看似为刘禅着想,实则反映了士大夫阶层对蜀汉政权的绝望——他们早已不愿为这个耗尽民力的政权陪葬。
四、天府之殇,教训之深
成都城破那天,锦官城的织机彻底停了。织工们走出作坊,看着魏军士兵穿过城门,没有反抗,也没有哭泣,只是默默地低下头——他们早已没有力气去愤怒或悲伤。
蜀国的灭亡,从来不是某个人的过错,而是一个恶性循环的必然结果:为了维持北伐,不得不过度征发民力;民力枯竭,导致财政危机和士心离散;为了挽回颓势,又不得不加大征伐力度,最终让“天府之国”沦为“疲敝之地”。
正如《三国志·后主传》评语所言:“后主任贤相则为循理之君,惑阉竖则为昬闇之后,传曰‘素丝无常,唯所染之’,信矣哉!”但更深层的原因,在于蜀汉未能跳出“以攻为守”的路径依赖,最终被自己赖以生存的民力所反噬。
千年后的今天,当我们站在都江堰边,看着奔腾的岷江水滋养着成都平原时,仍能感受到那份“水旱从人”的馈赠。但蜀国灭亡的教训,也如同一面镜子:任何政权,若不能体恤民力、与民休息,即便有天府之利、忠勇之士,最终也难逃“民竭而国亡”的命运。这,或许是蜀汉留给历史最沉重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