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溃烂的根基2从税吏的算盘到宫墙的裂缝(2/2)
三、空荡的营房
从兵器库出来,沈砚州往军营走。还没到营门,就听见一阵咳嗽声,像破风箱在拉。
营里的士兵都躺在草席上,没几个能坐起来的。沈砚州掀开一个士兵的被子,见他腿上生了冻疮,肿得像馒头,溃烂处还流着脓。
“怎么不给上药?”
“药?”旁边的士兵苦笑,“上个月发的药膏,闻着像猪油,抹了更痒。再说……”他压低声音,“听说药钱被医官拿去买胭脂了,给将军的小妾送了两盒。”
沈砚州走到伙房,见几个伙夫正往大锅里倒米糠,里面掺着几粒稻壳。“这就是士兵的口粮?”
伙夫叹口气:“原该是糙米的,可粮官说‘上面拨的粮不够’,只能掺这个。”他掀开旁边的缸,里面是清水煮的野菜,连点油星都没有,“士兵们天天吃这个,哪有力气练操?上个月拉练,走三步就倒一个。”
最让人心惊的是营房后的墓地,新坟堆得密密麻麻,墓碑上大多刻着“病故”。沈砚州拉住个老卒:“这些真是病死的?”
老卒往左右看了看,低声说:“哪是病死的!是上个月演习,方阵没列好,将军说‘涣散军心’,当场杖毙了二十个,都算成‘急病’报上去了。”他抹了把泪,“沈大人,不是我们不想守,是这日子看不到头啊——粮食被克扣,兵器是破烂,犯点小错就没命,谁还有心思打仗?”
四、宫墙里的宴席
沈砚州回到成都时,正赶上刘禅的寿宴。宫墙内丝竹悦耳,酒香飘出二里地。他站在角门外,听见里面的猜拳声、笑闹声,与军营的咳嗽声、兵器库的铁锈味形成刺目的对比。
一个宦官端着盘鲍鱼从里面出来,见了他就慌忙藏,盘子里的汤汁洒了一地。沈砚州认出那是上个月报“霉变”的粮官,此刻他穿着锦缎袍子,腰上挂着玉佩,与在府库时的寒酸模样判若两人。
“大人饶命!”粮官扑通跪下,“那鲍鱼是……是小人给陛下贺寿的,绝不是私藏的!”
沈砚州没理他,转身往宫墙走。墙上爬满了牵牛花,粉色的花盘对着宫内,像是在贪婪地吮吸着里面的酒肉香气。他忽然想起老卒的话:“城破时,我们都在想,早知道这样,还不如降了干净。”
原来蜀国的灭亡,从不是因为外敌太强,而是因为从税吏的算盘到宫墙里的宴席,从生锈的兵器到空荡的营房,每一个角落都在溃烂。当根基被蛀空,再坚固的堡垒也会在一阵风里坍塌。
沈砚州抬头望向宫墙顶端的琉璃瓦,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刺眼的光。他知道,那些在宴席上欢笑的人,永远不会明白:他们举起的酒杯里,盛着的不是琼浆,是前线士兵的鲜血,是百姓的口粮,是整个蜀国最后的生机。
而灭亡,不过是这场漫长溃烂的最终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