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裂痕深处——从税册到人心的崩塌(2/2)

沈砚州没接话。他想起前几日在档案室看到的旧档:章武三年,先主刚定蜀地时,税册上的“益州”“荆州”字样是划掉的,旁边注着“一体均赋”。那时的粮仓,益州人和荆州人领粮的队伍排在一起,谁也没插队;征兵时,成都的益州少年和荆州少年勾着肩去的军营,家书里还说“同吃一锅饭,同睡一张铺”。

“后来怎么就变了呢?”苏临州的声音带着茫然。

沈砚州捡起脚边一片飘落的税单残片,上面“荆州商户”四个字被踩得模糊:“大概是有人觉得‘自己人’该特殊点,忘了‘自己人’久了,就把别人当‘外人’了。”

外面的喧闹渐渐平息,侍卫把闹事的百姓捆了几个,扔上囚车。老丈的税单被一个小吏捡起来,揉成一团扔进了泥水里。苏临州看着那团纸慢慢沉下去,忽然道:“我前几天去江边,见益州的船工在补船,说要去南中运盐。他们偷偷跟我说,南中虽偏,税却公平,‘至少官老爷不看你是哪来的’。”

沈砚州默然。他低头看着箱里的税册,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忽然活了过来——每一笔“荆州减半”“益州加倍”的刻痕,都是在人心上划的口子。口子浅时,人忍着;深了,血就流出来了;流得多了,再结实的身子骨,也经不住这样耗。

暮色降临时,两人往回走。经过城门口的石碑,上面“汉祚永固”四个大字被人用石头砸掉了一角,露出里面的碎石。沈砚州伸手摸了摸缺口,石碑的棱角硌得手心生疼。

“你说,这蜀地的天,是不是快变了?”苏临州的声音在暮色里发飘。

沈砚州抬头看了看天,晚霞红得像血。他想起那些逃去南中的益州人,想起囚车里老丈的眼神,想起税册上那些刺眼的差额。“变不变天,”他顿了顿,“得看这心里的秤,能不能重新端平了。”

远处,被捆的百姓还在囚车里喊:“我们缴的税,凭什么给他们花?”喊声被风吹散,却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天边最后一点晚霞。